他的舉動讓沈關月傻住了,她的腦子亂得無法思考,只能用一雙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看著他、看進那雙與她平視的眼里,那雙墨黑的眸子帶著慌張與關懷,一股悸動的情愫在她的胸懷彌漫,突然間,讓她有股想哭的沖動。
「砸到你了嗎?要不要緊?」見到她呆呆地望著自己,武司語中的驚惶更甚,手撫上她的臉,細心地檢查那根本不存在的傷勢。「這麼高為什麼不叫我?」
「我……我……」沈關月囁嚅著,不知如何面對他的詢問。意識到他指上的薄繭摩掌著她,燒灼的體溫自指尖傳來,穿透細女敕的肌膚,在粉頰上染成兩片嫣紅。
她只感到體溫急遽上升,四周沉靜下來,室外的喧雜聲離得好遠好遠,只有彼此的呼吸聲,粗重清晰,一下又一下敲擊在她的心坎。
沈關月倏地別過頭,揮開他的手,扶著書架慌亂地站起。
「我沒事……」
一不小心,腳踏上散落的書角,失去平衡,身子往前撲,武司急忙扶住,沈關月雖然瘦弱,但重力加速度,卻也使武司的背狠狠撞上了身後的書架,一聲悶哼逸出口。
「你在怕什麼?」感覺到懷中的她又蠢動著想要逃離,武司收緊雙臂,不讓她得逞。
「放開我!」她壓低語音怒喊。這親密的貼近姿勢讓她驚覺無助,她急欲掙月兌,卻又失去使力點,根本無法站起。
「我一直在注意你,你知道嗎?」武司低聲道,深沉的嗓音仿佛帶著魔幻,引誘人墜入他的魅惑中,然而,他接下來的話更使她驚慌得想逃。「你也一直在注意我,不是嗎?」
「我不知道,我沒有!快讓我起來!」沈關月急忙否認,隱約明白他要表達些什麼,她怕那一刻,也怕心里莫名的感覺。
「看著我。」武司扳正她的肩,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不曾弄疼她、卻又讓她無法逃離。見她偏側過頭,他伸指勾起她的下領,卻發現她用雙眼緊閉來抵抗。
看到她羽睫輕顫,緊咬下唇,隨著齒痕勾勒出一圈蒼白,一股突生的沖動讓武司情不自禁地俯下頭,想要吻上她那兩瓣柔軟的粉唇。
靶受到逐漸逼近的溫熱,沈關月眼眸微睜,發現武司那張俊臉近在咫尺,急忙低頭伸手格擋。「不要!」
武司停下動作,抬頭望著天花板,感到既無奈又憤怒。他單膝跪地在她面前,伸出雙臂將她困在書架與他厚實的懷中。
「你到底在怕什麼?不是每個人都像那個人渣一樣會傷害你,也不是每個人都像你父親一樣只是執著于過去。」武司眼中點燃了怒火。「任何人你都害怕接觸,只是固守著自己的孤獨圈子,為什麼你不試著走出陰霾,走出你畫地自限的窄小領域?」
「你懂什麼?」沈關月感到委屈,縴手握緊。他以為很簡單嗎?他以為她不想嗎?「你不是我,你來到這里甚至不到兩個月,根本就不了解我,不了解這個環境,你憑什麼去否決我的恐懼,憑什麼?」
「我喜歡你,沈關月。」武司靜靜地看著她,緩慢低語。
「就憑這一點。」
原本大嚷的她被這句話震住了,無法相信他真的說出這句話。
武司伸手解開她的發辮,將手中青絲輕輕攏開,解完一邊又解另一邊,直至長發完全披散開才停手,烏黑的長發將她原本白皙的容?襯得更加雪白動人。
「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一直想要解開你的辮子了。」武司柔道。「你一絲不苟的發辮,一如你想緊緊縛住的自我,何苦虐待自己,扼殺自己的一切?」
沈關月怔怔地看著他,任由武司溫柔撫模她的發絲。她怎能容許一個男孩子對她做出如此親密的動作?理智在吶喊,但身體卻像失去了跟大腦的聯系、無法動作,只能任由他的嗓音環繞耳際;他的眼里沒有歧視、憐憫,只有鮮明的疼惜與不舍。
沈關月眨眨眼,感覺眼眶開始濕潤。
武司攫住她的細腕,握在銀雙鐲緊緊護住的腕際。
「這對銀雙鐲是你用來隔絕人群的面具,為了你的自卑與恐懼。」武司執起她的手,隔著鐲子親吻她的脈搏。「我只能盡我所能,化去你的恐懼,卻不能接受你將對他人的恐懼轉移到我身上,因此而拒絕我,這對我並不公平。」
斑灼的溫度炙紅了銀雙鐲,破除他的溫柔魔障,喚回她殘存的理智。沈關月用力一推,將毫無防備的武司推倒在地。
「我要趕公車。」沈關月胡亂搪塞借口,便匆匆抓起書包奔至門前,但是武司接下來的話讓她停下腳步。
「別以為這樣可以逃開,你逃得開我,卻逃不過你的心。明天,我等你的答覆。」武司朗聲道。「我說過,這一次不會是我輸,絕對!」
沈關月回過頭,看到武司坐在地板上,手臂置于微開的膝上,雙手交握,由下自上地看著她,眼中充滿自信。她躊躇了一會兒,一咬唇,旋開門把,落荒而逃。
武司嘴角勾起薄薄的笑,雙腳使力瀟灑躍起,拍拍身上的灰塵,彎身將散在地上的書本拾起,毫不費力地,一本一本整齊地放至書架上。
*9*9*9隔日清晨,沈關月坐在梳妝?前,持著梳子的手停在半空中,看著鏡中的自己發呆。
怎麼辦,該去學校嗎?以前再怎麼被流言重傷,也從未萌起逃學的念頭。沈關月咬著下唇,心中彷徨不安。
懊怎麼面對他?該給他什麼答案?,她放下發梳,習慣性地將長發中分編起辮子,編到一半,手上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武司的話,像一面魔鏡,將她的內心清楚剖析,真實地呈現在她眼前,讓她無法再藉由各種掩飾欺瞞自己。
是時候了嗎?王子來拯救被困在古塔上的公主了嗎?
她重將長發梳開梳齊,一向綁著發辮的長發帶著柔軟的髻度,像絲滑的黑色綢緞,披散在純白的襯衫上。
看著鏡中陌生的自己,那人兒腮上透著淡淡的櫻紅,眸子盈盈似秋水,含著期待與抗拒的矛盾混合情緒。這是一向封閉自卑的那個她嗎?
曾經以為自己會孤獨年老、直至死去,從來沒有想過,有人會闖入她的思想國度,甚至霸氣地想為她整頓城邦,而她,一個固執守舊的國王,竟讓這名勇者動搖了。
沈關月甩甩頭,背起書包,走出房門。
*9*9*9沈關月走進教室,眼神往武司的座位飄去,見他的位子上依然空著,一直懸宕浮空的心才落了地,卻隱約帶著一絲惆悵。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她取出了會計課本攤在桌面,視線盯著書頁,然而上頭的字卻半個也沒進入眼簾;她下意識地把玩才走出房門就因猛然涌起的恐懼和不自在,而再度緊緊系上的發辮;她不敢看表,也不敢抬頭,只知道班上同學陸續到校,道早與諠嘩聲此起彼落,而他,那連寒暄都帶著溫暖氣息的嗓音,卻未出現在耳際。
「當──」上課鐘響,沈關月微微一驚,抬頭看向角落屬于他的位子,依然空置著。
班上同學開始議論紛紛,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到會計老師走上講台,擾攘的聲浪才逐漸平息。
鐘聲再次響起,卻已是第四節屬于導師的英文課。沈關月茫然地看著導師走上講台,不懂時間在何時流逝,為什麼武司還沒來,就已進入了第四節?
不等大家開口,導師就已明了班上同學的心思,更何況,學校里是藏不住秘密的,說不定內幕消息早已私下傳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