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麼工作?」
「斬草除根。」她可從沒想要放過兩條大魚,「得務必讓那兩位幕後主使人,往後再也沒法打你們的主意才行。」一勞永逸的最好方法,就是讓他們再也動不了那個心思。
「你肯定這計策管用?」寒意覆面的韓冰,一想到自己上回好不容易才逃出魔教總壇,就壓根不想再踏上那地方一回。
她微笑地鼓勵他們,「事在人為,總得試了再說。」
廳里的四名殺手沉默了好一會兒,就在雲儂擔心他們會說什麼都不去冒險時,嚴彥終于率先出了聲。
「我做。」就當是去魔教參觀。
龍項一掌拍在桌上,「行,就依你!」
「那咱們什麼時候出發?」連連在莊里被餓了幾日後,陶七迫不及待想回到人間重食煙火美食了。
「明日。」她把時間掐得很緊。
這麼趕?
「今晚咱們就吃頓好的吧,我去下廚,記得到時多喝幾杯。」雲儂看外頭天色也差不多快暗了,她拉了拉嚴彥的衣袖,他便會意地起身準備一塊去廚房幫忙。
為了這頓離別宴,雲儂是很下功夫的,她將今日她才與嚴彥帶回來的食材都用去了大半,滿足了久未嘗山珍海味的眾位房客,也讓冷清許久的山莊,在這雪夜里多添了分暖融融的醉意。
在燒得旺盛的火盆旁,酒量極差的陶七又喝醉了,這回他沒竄上屋頂大呼小叫,只是抱著龍項月兌下來的一只舊鞋,喃喃說著一大堆也不知他究竟是在對誰說的情話。
不敢喝多的韓冰,在困意上來的時候,本是打算回去客院歇息的,但還未走到廳門處,便被雲儂給攔了下來,他低首一看,她正拿著一只木盒,而盒里則躺著兩顆價值千金的大還丹。
「你的內傷雖愈,但為求穩當些,還是收下吧。」真要與向雲深一言不合的話,單單只靠嚴彥一人也不知夠不夠,所以他的助力是不可或缺的。
韓冰下意識的就想去模身上的銀袋。
「不收你錢。」她將木盒塞進他的掌心里,「替我照顧好嚴彥就成了。」
看著她溢于言表的擔心之情,韓冰也不多話,只是朝她點了點頭。
「我呢我呢?我有沒有?」正拖著自家表弟要回院的龍項,見了也忙湊過來。
韓冰一把推開他,「你死不了的。」至少宗澤還會講道理,哪像向雲深那個心情是陰是晴都模不定的主兒?
陸續將房客們都送回客院後,嚴彥回到房里便安靜地坐在床邊,看著雲儂在屋里來來回回地替他收拾著東西,生怕會遺漏了什麼。
「小儂,這包袱你都已經檢查過三遍了。」等了好半天後,看不下去的他終于按下她的手。
「我不放心……」一直在人前掩飾很好的她,此刻在燭光的照映下,滿面的憂心再也掩不住。
「行了,我出門的經驗比你的多。」嚴彥將包袱往桌上一擺,拉著她來到床邊讓她坐在他的腿上,「算上路程,一個月後我就回來,你乖乖在家等著就好。」
雲儂沉默地靠在他的懷里,凝視著桌案上的燭火許久後,她才說出她藏在心底的憂慮。
「其實……我不知道向雲深是個怎樣的人,他的消息太難打听了。」江湖上人人都知向雲深的武功與宗澤旗鼓相當,但實際上是如何誰也不知,加上韓冰又說過,向雲深其實就是個瘋子……
「所以我沒有把握……」
他安撫地親吻著她的眉心,「我和韓冰會當心的。」
「你不能讓我獨守空閨太久。」總覺得這回有點賭太大的她,緊張地捉住他的衣襟不放。
「我會盡快回來。」他多年來辛勤練秘笈可不是假的。
「絕不能受傷……」她說著說著,又想起身去替他的包袱里加兩瓶金創藥。
嚴彥將她摟回原位,「好。」
一時之間要叮嚀要交代的有太多,有些昏亂的她卻想不起更多,她索性埋首在他的懷中,兩手繞至他寬闊的背後用力拽住他的衣裳,然後再悶悶地道。
「真擺不平向雲深,記得要傳信給我……」
「放心,不會有機會勞動你親自出馬的。」他好笑地看她在人前的模樣這會兒全都不見了,只剩下以前那個只要一害怕,就要窩在他懷中求得心安的小女孩。
「你——」
「要對我有信心。」他不讓她再說下去,兩手捧起她的臉龐,「記得嗎?我是個已成家的男人了。」他花了多大的努力才能走到今日?他說什麼也不會放手的。
盯著嚴彥清澈的眼眸,雲儂總覺得寒久、都融化在他眼底的暖意里了,他還是和以前一樣,不對她說什麼花巧的承諾,但每說出口的就必然做到。
「嗯,我等你回來。」
乘著午夜吹襲而來的山風,令窗外的雪勢似乎又下得更張揚了,雖然她一直都對大雪沒什麼好感,也很討厭那種會讓她想起舊事的風聲,可今晚她卻頭一回覺得,她被這雪夜安全地藏在懷抱里,阻隔住了明日起將要面對的風霜。
偎著嚴彥的胸膛,任那熟悉的體溫暖和了她的面頰,雲儂閉上眼仔細聆听,除了嚴彥規律的心跳聲外,她發現,原來雪聲也可以這麼纏綿動听。
*****
頂著鵝毛般的大雪,龍項站在武林盟主的豪華宅邸前,無言以對地瞻仰著大門上頭高懸著的那塊牌區。
風姿綽約?
這是哪位高人提的字啊?
這到底是在形容宗澤的劍法,還是形容宗澤這個人?明明宗澤這武痴根本就沒有韓冰一半貌美嘛。
在頂上的落雪就快把龍項堆成了個雪人時,府中下人前來向他通報,即使大雪日還是來客眾多的宗澤,總算是有空接見他這名江湖小人物了。
甩去了滿頭的雪花進到書房見著了宗澤,在簡單的寒喧後,行事作風向來爽快的龍項,即為他奉上那只雲儂所繡的繡袋。宗澤不解地打開它後,意外地瞧著那兩塊讓全江湖人士都快找瘋的玉玦。
龍項接著再遞給他一封信。
看了信中所書的內容後,原本風度翩翩的宗澤登時變了臉色,一雙黑眸劇烈的震蕩著。
「……這是?」
「我妹子要我帶給你的。」只負責轉交的龍項,也察覺到他不像上回見到時有精神,「她說你看了就會明白。」
豈只是明白……
上回青樓一別後,他就在暗地里派了人手去找尋那些錯殺之人的遺族,可找了許久,就是找不到他們,他本來還在想,再繼續找不著的話,待天候好些了,他就親自出發去尋。雖說已鑄成的錯誤他已彌不回,但他最少可去對那些遺族道個歉進行補償,並去那些人的墳上上炷香……
「請代我向令妹道謝。」他將那封信收好,抬首感激地對他一笑。
龍項揮揮手,「謝就不必了,她還要我帶上一句話。」
「什麼話?」
「倘若你真以天下為己任,將武林公義給扛在雙肩上,那就收下這兩塊玉玦吧。」
以天下為己任嗎?
當上武林盟主這些年來,經歷了太多的事與太復雜的人心後,他都已經開始懷疑起,一直以來他所信仰的公理正義,是否一如表面般的牢不可破?抑或是,它根本就只建築在人們的幻想上?這座武林中,真正願行俠仗義之輩,鳳毛麟角,人人汲汲營營拼搏著的,不是美名權勢,便是錢財。
看不慣他一副低落樣,龍項很想上前用力拍拍他的肩,但礙于彼此之間沒什麼交情,他又不好意思動手。
「喂喂,振作點,你可是盟主大人啊,這一點也不像你。」他不會就真為了一個錯殺面內疚于心這麼久吧?雲儂也都說他事前並不知道,也是不得已而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