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來告訴你們我要回家了,還有,南宮道叫你們這兩個倒霉二人組也快些滾回有間客棧去,這是車馬費。」無視于眼下的情況有多尷尬,天機大步走入房內將一小袋碎銀擺在花桌上。
「感謝你的大力相助,可以請你出去把門關上了嗎?」幾乎可說是整個人都趴在斬擎天身上的開陽,在他站在原地遲遲賴著不走時,僵著身子,不知自己此刻究竟該擺出什麼表情。
天機富饒興味地一手撫著下頷,「啊,別理會我的存在,繼續繼續。」
「天機……」被壓在底下的斬擎天,在外頭看熱鬧的人愈聚愈多時,面色鐵青地向他警告。
「開陽,下回妳還想下棋的話,別忘了來武棋院找我,我一直都很想找個機會報仇的。」差不多滿足了這陣子被使喚的怨惹後,天機心情輕松愉快地踱回門邊,而後轉過身對開陽眨眨眼。
看著聚在門口圍觀的眾人,面上不可置信或是覺得她太過大膽的神情,開陽不得不佩服天機真是會挑時候來掃盡她的顏面。
「你已經復仇成功了……」
辛辛苦苦地遠赴武林大會這一趟,收獲並不豐的斬擎天與開陽,只自南宮道那邊得到了安慰成分居多的寥寥車馬費,但沖著斯擎天連任五回武林盟主的名號,與他長年在江湖中行善的名望,在會後他們卻意外地發了筆小財。
為求保住美名的武林各大家,在他們離開盟主山前,特意為斬擎天舉辦了個恭賀的酒宴,在宴上,他倆額外收了一堆預祝他們成親的賀禮還有禮金,使得原本就兩袖清風的斬擎天,破天荒地自武林大會結束後,有著一堆不得不去租輛馬車才能載送的禮品;負責點收禮金與理財的開陽,則是打算在他們回程的路上,找間陸家當鋪,將那些值錢的賀禮全都典當,好讓他能如願地一路救濟眾民回家。
可在這一日,在他們距離蝕日城只剩兩座山頭,只要跨過了官道即可來到天子腳下時,在荒原上駕著馬車的他們,卻因一位意外的訪客不得不暫時終止他們原本的計劃。
自官道一旁襲來的猛烈刀氣,成功地將馬車從中劈成兩半,亦毀壞了他們唯一的載貨工具。趕在刀氣抵達前就已抱著開陽躍下馬車躲至道旁的斬擎天,在命開陽躲至一旁別礙事後,一點也不意外地瞧著自暗處走出來的南域域主樓倚南。
敝不得,他總覺得早在大會之前這家伙就有古怪。
晚宴那晚,自這家伙以指扣住開陽腕際脈門起,他就覺得哪兒有些不對勁,若只是普通的輕薄,也不需如此,即使這位仁兄再如何花名在外。後來他才听南宮道說,樓家每一代莊主皆自幼習醫後,他更是由衷地感到可疑。
「你與北域盟主是同一道上的?」斬擎天扳扳頸項,大致已推論完那日在大會上,他們在他面前連手耍了什麼把戲。
樓倚南倒是挺瞧不起另一個同伙的,「他太沉不住氣了。」
「換句話說,大會那日,為了不讓我起疑心,你刻意敗給我?」原來除了封浩那個攪局者外,在場害他被迫又當上盟主的還另有兩人。
「比起什麼都不值的武林盟主封號,她的人頭值兩箱黃金,我總要懂得取舍。」樓倚南緩緩將兩眼掃向站在他身後遠處的開陽。
斬擎天面無表情地問︰「何時起,身為域主的你也滿是銅臭味了?」當上盟主以來,他從來都不敢奢求他人也能與他一般,在有了地位後能不計名利,只是他沒記錯的話,樓氏一族的山莊,這些年來雖是落魄了些,可仍是南域里最大也最最受敬仰的大族,真犯得著為了兩箱黃金而賠上整座山莊的聲譽嗎?
「當這個域主身後有著一座山莊期盼著他養著,當他不滿足于域主這個身分與地位,這時,銅臭味不僅是香的,更是你這種只會拯救世人卻一貧如洗的武林盟主所不懂的甘美和——」
為了現實不得不低頭的樓倚南話都還沒說完,一道朝他面門掃來的刺眼銀光,逼得他不得不在閃躲之余,趕緊拔刀出鞘,擋下另一記冷不防來襲的劍擊。
一路上看慣斬擎天是如何對付敵手的開陽,看不過去地搖首。
「我說你啊,就算是殺手也有他行凶的理由的,你就不能稍微尊重他一點,好好的听他把話說完嗎?」沒耐性。
「誰曉得他還得唆多久?」斬擎天不給情面地施展出他不願在大會上展現的真功夫,劍劍鎖喉地朝他攻去,「主使者是誰?」
有別于武林大會上,處處制肘也不敢拿出真功夫的困囿,像是闖出牢籠的斬擎天,再也不壓抑地使出家傳驗璣劍法,僅以無處不在的劍尖,即抵住了一回又一回朝他砍來的刀鋒。在一劍劃過樓倚南的面頰,並以劍挑去他袖里所有可發的暗器後,毫無忌憚的斬擎天飛快地翻轉著劍柄,將長久以來無處可發泄的壓抑,全數在樓倚南的身上盡情傾泄。
拆招拆了許久,始終無法突破斬擎天防守的陣勢,反倒被劍劃得遍體鱗傷的樓倚南,在一刀勉強地架住斬擎天看不出打何處竄出來的劍身時,忍不住側首看向一旁好像早就習以為常的開陽。
「妳不阻止他?」
「可以稍微給我個提示嗎?」開陽皺著眉,滿心為難地問。
「我手中可是握著妳的續命仙丹。」沒把話說得太明的樓倚南,不忘在這當頭將她唯一的把柄亮出來。
一點就通的開陽,搖頭晃腦地想了一會兒後,不禁感慨長嘆。
「我說你們這些江湖中人,直來直往的性格是很好,但腦袋就別那麼簡單成不成?」要是他在宮中的話,老早就被斗死了,還能留得這口氣來與她作對?果然啊,她還是不適合這座心機太過樸素的江湖。
「什麼?」
「我的性命不勞你來費心,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個兒的安危吧。」她朝那個耐性可能已忍到了極點的斬擎天擺擺手,「盟主大人,您就盡興吧,草民我不打攪您大發神威了。」
當開陽背過身子,轉身往路旁的樹下走去時,斬擎天一劍重砍向樓倚南架在手上的刀,趁著他兩腳止不住退勢,再旋身砍向他握刀的掌背,並在他棄刀往上一躍,想藉由高明的輕功離開之時,飛快地沖上前一把握住他的腳踝將他給拉下,硬是逼他再次腳踏實地的回到私人戰場上。
無處可躲之余,樓倚南咬牙傾盡內力的朝斬擎天胸前轟出兩掌,未料掌心所接觸到的卻是貨真價實的硬氣功,只覺兩掌似撞上一堵牆的他,才想抽掌再起,斬擎天已一掌牢牢擒握住他的喉際。
「你想如何?」幾快窒息的他,在面容漲紫之時不斷地回想著這些年來斬擎天在武林主持正義時,最重會是采取什麼手段。
「我要廢了你的武功。」斬擎天兀自加重了手勁,在這一刻,他怎麼也想不起他堅守的原則與信念,他只瞧見了一張充滿利欲的臉龐,以及開陽總是藏著害怕的眼眸。
「我不曾危害過武林,你憑什麼如此對我?」深恐他真會言出必行,樓倚南心慌地一掌掌擊打在他的胸坎上。
他不動如山,「光憑你想對開陽痛下殺手這一點,我就饒不了你。」
「我會告知武林大會——」
「我現下不是什麼武林盟主。」不讓他有機會把話說完,斬擎天在一松開掌指時,隨即對他用上了世上獨一無二的卸武式。
好似渾身的力氣在一瞬間全遭抽空了般,樓倚南瞪大了眼瞳,無力地滑坐在地上。不給轉園余地的斬擎天背過身子,朝遠處他的家僕大聲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