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因練武的關系,長年生活就是規律無比的盟主大人,夜里除了睡眠大事外,對于其它事一概都不感興趣。
開陽拖著他的臂膀,「咱們去鎮上逛逛。今晚鎮上有一年一度的南北市集,就算是去透透氣也好。」她記得傍晚在上山投宿之前,她在鎮上是听人這麼說的。
他縮回手,「有哈好逛的?」他又沒錢買東西,去看心酸的嗎?
「去瞧瞧六扇門最新貼出來的懸賞榜單,對咱們來說,似乎是件挺有趣的事。」她將臉一板,不疾不徐地為他溫習起他的最新豐功偉業,「你忘了昨日你把手中最後一件零工完成後,都做了些什麼?而昨日順道預先支光了六扇門的賞金,全都拿去路過的農村一曇賑旱的人,又是誰呀?」
「……」標準的打蛇打七寸。
「總之,我再也受不了你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了,起來陪我消磨時問。」開陽一鼓作氣地將氣短的他給拉起,不許他又讓她一人獨自面對無聊長夜,而他老兄卻早早夢游仙境去。
因無財,故所以氣短的盟主大人,在開陽的冷臉下,只好不情不願地起身穿鞋著衣,就在他打算把發束好時,她愈看愈覺得不對地朝他揚起一掌。
「慢。」
「妳做什麼?」斬擎天不解地瞧她先是弄亂他的發壁口,將他給弄得披頭散發的,接著又搶去他手中的外衫,改拿了件禪院里禪師的舊衣給他披上。
「省得待會兒你在被人認出來後,又善心大發地當起散財童子。」她撥亂他的發,再把衣裳扯得歪七扭八的,用力營造出邋里邋遢的形象。
斬擎天緊斂著眉心,壓根就不願以此失禮的面目出門見人,在他抗拒地想重新整理過時,開陽冷聲地提醒他。
「別忘了你的銀袋早就空了。」現下掌管他倆經濟重權的人,可不是他老兄。
他還是滿心的抗拒和不安,「可這……」
「放心,沒人認得出你是誰的,你的盟主招牌可光鮮整齊得很,任誰也不會相信你就是斬擎天的。」她爽快地一掌勾上他的肩頭,直壓著他往外頭走,「走吧,咱們找樂子去。」
遭她一路給拖出禪院外,來到了夜晚遠比白日還要美、人潮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後,斬擎天先是找著了貼著六扇門懸賞榜單的公告處,伸手取下幾張他認為能在趕路時順道去辦的榜單後,他就被等不及的開陽給拉去逛攤商遍布的大街。只是在人擠人的街道上走馬看花地逛了一會兒,斬擎天即一如往常地發現,他又再次弄丟了他家那個既會迷路腳程又特慢的姑娘家。
隨著夜色愈來愈深,自鎮上的十字大街的東邊找至西邊,再從另一頭的南邊找回北邊,全然沒有享受到什麼逛街的樂趣,一整晚就忙著找人的斬擎天,在心慌地來到他們走散的地點,打算再找不到就先回禪院看看時,卻赫然發現了一抹杵站在道上不動,看似妨礙他人行走的孤單身影。
揚首看去,開陽就像只被遺棄的狗兒般,孤零零地站在他們曾走過的地方等待主人歸來,風里的她,稍微寬大的衣袖弗弗曳動,往來穿梭的人潮,則好像隨時都會將她給淹沒。雙眼一直凝望人群的她,在一對對的男女或是一家大小經過她身畔時,她看向他們的目光,好似十分羨往,勾留在他們身上的視線也格外地久長。
不知怎地,這讓斬擎天的心頭不禁一熱,某種朦朦朧朧的情緒,促使著他趕緊奔上前將走失的她拉來身旁,並牽起她的手就怕會再丟失她。
然而出乎他意料地,開陽才欣喜他回到她身邊不過片刻而已,突地,她收起了笑臉掙開他的手。
「別這樣。」
他拉回她的手,「為何?」日日就是由他這般拖著她趕路的,怎現下她才來與他扮生分?
她頻頻閃躲著四下不斷朝他們射來的關愛目光。
「兩個大男人手拉手逛街,這太怪了,我可不想被人誤會我有那方面的癖好。」光只是他一人就夠醒目了,再加上個穿著男裝看起來不像女人的她?
「妳又不是男人。」斬擎天才懶得理會她多余的擔心,照樣伸手過去就是要與她十指緊握以保萬一。
「這麼暗,他們可瞧不出來。」不肯妥協的開陽,也不管他們這般是否更加丟臉,當街就與他上演起拉拉扯扯的戲碼。
當佇立在大街上圍觀的人們愈來愈多,而他倆也因互不相讓全忘了所處何地,一徑地大眼瞪小眼,看誰先投降時,遠處一道微弱陌生且令他警戒的氣息,這才讓不知丟臉已丟夠久的斬擎天總算是有些清醒過來。
「倘若不能手拉手,那能摟摟抱抱嗎?」他不動聲色地瞧了身後一眼,再調過了目光,兩眼悄悄越過她的肩頭,直望向她身後一旁彎曲且不寬敞的小巷。
開陽一頭霧水,「哈?」
跋在被不速之客包圍前搶先發難的斬擎天,二話不說地彎身摟抱起她,在她兩腳一離地時,他首先躍至路旁民家的房頂,點腳踏過後,落在他事前看好的巷子里,使勁狂奔了一陣,再翻身躍至另一條小巷里,也不管懷中的開陽沒什麼這種經驗,和會不會因此而被他嚇掉了三魂七魄。
「你這是在做什麼?」急速竄過的風兒低低在她耳邊呼嘯,頭一回體驗到疾速飛奔的開陽,緊張地在他耳邊扯大了嗓子問。
「負起我對妳的責任。」斬擎天側首看了遠處一眼,見來者們的輕功不屬泛泛之輩後,他干脆抱著她再躍過大街小巷。
「嚇死我還是吃我豆腐?」她邊問邊撥開他因風披散在面前的發,免得他跑著跑著,就因視線不清帶著她撞上路邊大樹或是民家。
「是保住妳的小命。」忙里分心的他冷靜地更正,在身後的追兵愈追愈近時,他索性在奔跑中猛然回身,騰出一手接住朝他射來的暗器,再順勢抽射而出將它給物歸原主。
閉彎繞過巷底,在來到大街的另一頭時,斬擎天使出上乘的迷蹤步法加快了速度,開陽只覺得,一晃眼間她就離開了方才之地老遠,接著,大街上的燈影自她的頂上全數散去,不適應的黑暗漫了過來,而他也在這時終于止住了腳步。
甩開身後的跟班帶她來到偏僻的暗巷後,斬擎天緩慢地放她下地,趁她猶在喘息並平定下滿心驚魂的這當刻,他先是月兌下他的外衫將她從頭到腳都罩住,再將靠站在牆面的她整個人給摟在懷里。
「別出聲。」當刻意放輕的步伐聲靠近時,斬擎天一手環在她的腰際將她拉得更近,一手則防備地按抵在牆面上。
「又是夜里常來拜訪你的那些人?」開陽壓低了音量,小聲地在他耳邊低喃。
他沒好氣的更正,「這回來的是新面孔。」有沒有搞錯,她才是害得他夜夜都沒法安睡的元凶吧?
「還有分新舊面孔?」
「噓……」斬擎天低下頭向她示意,不意朝她一看,他登時屏住了呼吸。
鎮上大街不甚明亮的光影,像層白色的薄霧似地,淺淺淡淡地映在她的面上,平時都采男人裝扮的她,因方才的奔跑而披散著一頭青絲,現下看來,膚白貌艷,風情無限,像極了個美麗的誤會,讓他忍不住想將這樣的她再多留在腦中一會兒,再多看她一些。
遠處巷中在風中不安舞動的燈影,突破幢幢黑暗,一點一點珠綴在她的面容上,不知為何,他難得有空平靜下來的心弦也跟著搖曳,總是忙碌過日的他,已不記得,他有多久沒有如此好好地凝視著美好的事物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