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內,原本等待許久,期待的心情已凝聚到最高點的眾人,皆啞口無言地張大了嘴,愣看著他們心目中的盟主大人,板著一張臉,一言不發地踏進棧內,不搭理任何人也不停下腳步,筆直地往本館的方向大步走去。就在他一走過後,陣陣令人作嗯的惡臭,馬上令全客棧的人們動作一致地捂住口鼻。
差點被重一昏過去的上官如意,滿心詫異地瞪著斬擎天肩上那個髒得根本就認不出原樣的物體。
「東翁,那個掛在盟主大人肩上的東西是什麼?」
「……人吧?」許多年沒被這麼嚇過的東翁,愣愣地瞪著斬擎天的側臉,一時片刻間還沒回過魂來。
太不可思議了……
平常只要衣裳上頭有了一點點髒污,隨即就洗衣曬衣;只要住在家中,就天天洗刷打掃天字五號房;只要亂了根頭發,立即就去找來妝鏡打整自個兒的門面;甚至為了不讓腳下的鞋沾染太多的塵土,不惜狂練出草上飛功夫的某人,跟眼前這一尊願意直接以手觸踫那團頗像是掉到泥溝里的垃圾,還將它扛在肩上的人,真是他所認識的同一位房客嗎?
那家伙是對髒亂的忍耐度增強了,或是開竅了不成?
上官如意直皺著眉,「你不是說過,咱們的盟主大人生潔?」全棧里的客人只差沒死的死、逃的逃,那位老兄他是怎麼有法子隱忍著把那個東西帶回來的?
「豈只是愛潔?他的潔癖簡直就是種連藺言也治不好的病。」猛然清醒的東翁用力哼了哼,「我想他肩上的那個,八成又是他一路行善行到後來被迫帶回來的。」
「我不懂。」她愈想愈不明白,「既是如此,為何我听其它房客說,天字五號房向來雜草叢生,也從沒見丹、心命人去整理過?」
他涼涼地道︰「那是因為某位盟主曾說過,除了他本人外,任誰都沒法把五號房給打掃干淨,因此他家所有家務他從不假手他人。」從沒看過哪個男人愛潔到像他那種程度的,就連所有大小家事他也都要跟丹心搶。
「可他成年都在外頭不回家,他家要怎麼辦?」
早就死心的東翁兩手一攤,「盟主大人有交代,不許任何人趁他出門時動他家一草一木,否則他回來定找我算帳。因此,任憑荒廢。」
「了解。」
全然不知身後留下了多少耳語,一徑朝著天字五號房前進的斬擎天,在回到自個兒已多月未歸的家中後,首先所做之事,即是一骨碌地將肩上之物往客房的床上扔,而後打開房一曇的所有窗扇通風透氣。
就在這時,接獲東翁通知,自家走失房客已回棧,特地來此打聲招呼的丹心,一腳方踏進客房內,即被眼前不可能出現的異象給怔住,備受驚嚇地退至牆邊以背緊抵著窗扇。
「盟主大人?」
「妳來得正好,命人準備一大桶熱水,就擺在客房里,快!」已經被臭得嗅覺有些失常的斬擎天,決定在拯救這名餓昏者的胃袋之前,先拯救一下自家環境的空氣。
丹心怔愕地瞧著那名破天荒地出現在這向來一塵不染,潔淨到有若仙境的盟主家中,打破所有盟主立下規矩的陌生客,就在斬擎天剝蔥頭似地開始剝下陌生客的外衣時,一股臭得讓人刻骨銘心的惡臭,即濃濃地充斥在整間房一曇,逼得她不得不趕緊屏住呼吸。
「丹心?」斬擎天揚高了手中的髒衣遞往身後,想直接交給丹心去處理;但在他手中的衣物遲遲沒人前來接下時,他不解地回過頭。
「盟主大人,你不會是打算……」被臭得臉都快綠掉的丹心,顫抖地伸手指向床上髒得看不出原樣的陌生人,滿心害怕地問。
斬擎天把心一橫,「在喂飽他的肚皮前,我要先把這家伙洗干淨。」反正好人他都已經做一半了,干脆就送佛送上天來個整套的。
「我先把話說在前頭,在把熱水送來後,我絕不插手幫忙!」嗅著陣陣刺鼻無比,類似豬圈味也像餿水的異味,丹心邊說邊自保地躲得遠遠的,一點也不想熱情地參與他偉大的清洗工程。
「知道了,快去快去。」他擺擺手,繼續與打成死結拆解不開的髒衣奮戰。
深怕一大桶熱水恐會洗不淨天字五號房中的客人,丹心一口氣命人抬來了三只大浴桶,注滿了熱水後整齊地擺放在客房內。在奉命抬來木桶的佣人們都因臭味而逃出門外時,丹心一手掩著口鼻,努力地克制住骯里陣陣翻絞欲嘔的沖動。
「盟主大人,我就在外頭候著……水若不夠的話再叫我!」飛快地將話說完,丹心即一溜煙地跟著沖出門外避難。
忙得一頭大汗的斬擎天,在手中的衣裳怎麼也解不開沒法順利月兌下後,被重一臭得腦際有些恍惚的他,索性月兌去了自個兒的外衫並挽起兩袖,一骨碌地抱起帶回家的客人,直接置進了第一桶熱水里,打算連人帶衣一塊洗以節省時間。
結結實實地餓昏過去好長一陣子,正在夢中做著滿桌山珍海味美食大夢的開陽,冷不防地遭水給嗆進了口鼻後,隨即速速被周公給踢下餐桌。猶搞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的她,甫睜開兩眼,就見一整桶熱呼呼的黝黑污水正環繞在她的四周,而一雙由上朝她探下來的大掌,則是在她還來不及看清來者是誰前,使勁地搓洗起她一頭糾結的髒發。
「……哈?」一兀神還未完全歸位,她皺眉地仰起了臉龐,想搞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豈料那一雙大掌的主人,卻在這時一鼓作氣地將她的腦袋給壓入水中。
差點被一桶污水給淹死或是臭死的她,雖是奮力地在水下掙扎,卻怎麼也敵不過清洗者的力道。不小心喝了兩口水的她,在以為自個兒就將莫名其妙地死在一桶污水里時,原本強壓著她的兩手,忽地探進了水底,一鼓作氣地將她整個人給撈出水面,趁著她嗆咳得昏天暗地之時,再接再厲地將她往旁邊第二個浴桶里扔。
再次落水的開陽,忙不迭地自水里探出頭來,急著抹去滿面的熱水;然而在一桶水花激蕩所制造出來的聲響中,屬于衣帛的撕裂聲,在她耳里听來,令人覺得格外地突兀。
為此她大大地怔頓了一下,而後所有被餓昏而走失的心神,瞬間全都速速回籠,因在她眼前,本在用力搓洗著她長發和四肢的男子,正開始將她身上因濕透而緊貼著身子的衣物,以蠻力一件件撕碎扯掉。
「慢著——」接連被扯去了兩件衣裳後,驚覺事態嚴重的開陽,死命地拉緊身上僅剩的一件內衫,「住手……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充耳不聞的斬擎天,在怎麼也扯不下最後一件礙事的衣裳時,眼看浴桶里的水再次成了一桶泥水,他彎子,不理會對方強烈地在他懷中扭動掙扎著,一手環住對方的腰際拉起,不給任何抗議機會,繼續將手中之人往隔壁的最後一桶水里送。
接連落水三回,愈洗愈干淨的開陽,都還沒喘過氣來,一陣猛烈拉扯的力道又自她的胸口處傳來,有些心慌的她,在對方鍥而不舍地想月兌下她身上最後一道防線時,連忙扯開了嗓子大叫。
「別再扯了……不許月兌……」她邊閃躲邊拍打著他的手臂,「叫你別再月兌了你听見沒有!」
自桶里飛出的破衣,攜著成串閃亮的水花,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弧線,最後定落在桶外遠處的地面上,退出一男一女在桶中攪和的陣容,而後,原本熱絡吵鬧的天字五號房的客房里,驀地沉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