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不看她,是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再多留戀一眼,他恐怕就會棄鬼界于不顧,什麼都不要看不要管,拋責棄任不顧一切地留在她的身邊,可就在他別過臉去後,他又擔心,這廈做是否會傷了只想與他好好道別的子問。
可他……並不想道別。
他不想道別的,對于她,他從來就不想。
即使都已遭法王拆穿、遭子問看透,他還是不想承認真會有那一日的到來,因在他的心底,總有著一道聲音,夜以繼日地不斷告訴且安慰著他,只要不去承認,那麼他就多勾留住了一份希望,哪怕是幾月幾日都好,甚至是幾個時辰也可以,只要他能夠留住她……那就好了。
留在莊外始終沒有離開,一逕呆站苦等的晴空,在莊里那一道不得不割舍的腳步,總算追著其他師弟的腳步返回鬼界報到後,有些受不了地大大嘆了口氣。
「唉……」沒事讓他知道這麼多干啥?這教他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有機會去試試袖手旁觀這門學問啊?
橫過夜空的夏日銀河里。叢聚且燦人眼的繁星沒有回答他,倒是在他近處的莊門在滕玉走後即緩緩關了起來,晴空不經意瞥看一眼,赫然發現在這莊里還有著誰留守在里頭後,他莞爾地揚揚眉,而後開始一下又一下地敲起刻意將他拒在莊外的門扉。
被敲到煩不勝煩,可敲門者卻又像是有著可以敲到地老天荒、非把莊門給敲開不可的耐性,特意來此將鬼後之命交與滕玉,同時也照鬼後之命,在這躲上一陣好避過鬼界之亂的軒轅衛,在敵不過這陣磨鬼的折騰後,總算如晴空所願地前來應門了。
「許久不見了,大人。」
瞪著他面上的笑臉,軒轅衛不禁很想同他好好抱怨一番。
「你交友的範圍也未免太廣泛了些吧?」為什麼他只要一出現在人間,不管他上了哪兒,他就絕對會撞上這尊他怎麼也避不掉的閑佛?
總是笑咪咪的晴空,下一刻,斂去了面上所有的笑,兩眼老實不客氣地用力將他打量過一回。
「大人。在下可以向您討份您欠過的人情嗎7’眼不能夠左右鬼後之鬼,大概也只有軒轅衛這位殿前紅臣最具分量了,而他呢,則是一點也不介意再多拖幾個人下水。
他不是慈悲為懷、重視友情的佛輩嗎?居然在忠人之事後,還不忘為自個兒討些好處當報酬。
軒轅衛不情不願地問︰「你希望老夫怎麼做?」
位于鬼界眾地獄里,除開無間地獄外,可算是最深處的大寒地獄,終年披覆著下融化的雪花與吹之不盡的風霜,一座又一座有若尖刀的冰山山頭,靜靜聳立在冰原的那一端。
在這片觸目可及的大地上,風兒日日夜夜刮起新雪,帶宋了從沒有停止過的冷意,白雪在風兒的卷勢下,一道道卷飛上天形成了一條條肆虐且割劃大地的飛刀,冒著遍身的寒冷踏上此地的滕玉,在找著了手擁刀靈,全然不避諱就這麼與他沖突上的羅剎時,並沒有急著追問他想要登上鬼界九五之尊的理由,他只是淡淡地問。
「我很好奇,你是怎麼自神界得到神之器的?」
羅剎揚起一手,朝身後彈了彈指,「我有個很好的幫手。」
「座前玉面閻羅?」一見到自羅剎身後探出來的那張面容,滕玉恍然大悟,「潛進神界的是你?」怪不得……
敝不得任他再怎麼想破頭,也想不出究竟鬼界哪一鬼有那等本事,可事先得知神界將神之器藏放于何處,並繞過三界聯合布下的守衛,沒想到,盜出彎月刀之鬼,竟就是當初由鬼後親派至神界,與其他兩界一塊拿下刀靈,也一塊封藏神之器的鬼界代表。
可他既然當上鬼界代表一職,那麼在鬼後座前的眾位閻羅中,他定是鬼後最是深信,也最是倚重之鬼,既是如此,他又為何要著手背叛?
面容上覆戴著一張白玉所制的面具,身著一襲白袍貌似文人的玉面閻羅,緩緩走出羅剎的身後,和羅剎肩並肩的站定,不疾不徐舉目與他相望。
「不錯,正是我。」
滕玉總算是搞清楚了,「策畫叛變一事,是你的主意?」他本在納悶,羅剎不過只是只空有武藝卻沒有半點腦袋的莽鬼罷了,怎可能會有那個心思和計較去扯鬼後下台?原來背後真正的主謀,竟是另有其鬼。
「我不過是順勢乘勢罷了。」早在無冕于神界放話欲得斗神一位之時,他就已開始計劃了,只是他沒想到,事情競進行得這麼順利。
「你對鬼後有何不滿?」
本是單調無半點表情的玉制面具,在他的話尾一落後,隨即變得猙獰可怖,隱忍多年的玉面閻羅,再也不想囚禁心底那頭名叫恨意的獸。
「你何不去問問暗緲,為保後位,這幾百年來她做了多少齷齪之事?」他人或許不識鬼後真面目,但他可清楚了。
滕玉有些沒好氣,「她的性子本就不光明,這事,不是眾鬼皆知嗎?」都在座前伺候鬼後那麼久了,他是頭一日認識鬼後嗎?
神界雖由天帝一統,但除開戰事之外,天帝可沒法強迫神界眾神去做什麼違心之事;而佛界則是眾佛各居一方並各自為政,每尊佛都由己得不得了,也從沒能拘束他們些什麼。
可鬼界就完全不同了,這座鬼界,從頭到尾就是鬼後高站在萬鬼之上,一鬼獨大獨統的世界,就算鬼後心情一好,要明日的日頭打從西邊上來,或是想把整座鬼界的所有地獄重新排列過一回,也沒有任何一只鬼敢有半點意見,更何況是該怎麼去對待座下眾臣眾鬼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
且听前人說,眼下的情況,其實已經比千年前的景況還要來得好多了,至少鬼後漸漸學會了不放權力,就像是與鬼界息息相關的投胎大事,職權已交由織命、問命、判命三位閻羅去做,不再如同以往一般,將眾鬼的生死全都緊緊地握在爭中不放。
「但就算是齷齪,也得齷齪得有品。」回想起在座前所見魁後的所作所為,以及鬼後又對他做了什麼令人發指的事後,五面閻羅就恨不能盡快趕至鬼後座前一清舊恨。
滕玉再賞他一記白眼,「在鬼後的身上,怎可能會存有品德那類玩意?」也不想想她根本就不是那塊料,不覺得太強求了點嗎?
「玉面,別同他廢話那麼多了。」老早就想一試神之器威力的羅剎,不具耐心美德地向身旁的同僚建議,
豈料玉面閻羅卻揚起一掌制止他,「不,朕等了那麼久,就等著能夠與他面對面的這一日。」
朕?
「你……」為了那耳熟的聲調與用詞,滕玉登時愣了愣,石敢相信地瞧著始終將真面目埋藏在面具底下的同僚。
「君臣一場,你連朕的面貌都不記得了?」徐徐揭下那張面具之後,他仍是貴為一國天子傲視天下的目光,在滕玉的艮中看來是再熟悉不過。
片點仍殘留在滕玉心上、沒被子問帶走的記憶,像是根始終隱藏在心中的銳刺,一下又一下地再次刺痛滕玉之余,也為他招來滿心的疑猜。
「在服完刑期後,你竟沒去投胎?」據他所知,與月裳犯下同罪的皇帝,不早在多年前已返回陽間了嗎?怎麼還會停留在……
玉面閻羅也不想有所隱瞞,「朕自願留在鬼後身旁擔任閻羅一職。」
「你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不好好的去人間重新做人,反而隱藏在鬼界里,甚至參與了羅剎的野心?這個皇帝在攪和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