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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歲 第8頁

作者︰綠痕

她嘆了口氣,「你傷得很重。」看來聯手的藏冬與郁壘,這回,可真是要了他的老命。

「我以為我瞞得很好。」

「你若能瞞得好,那今日的魔界便不會這麼熱鬧。」她收起所有的笑意,面帶遺憾地問︰「你大限將至了,是不?」

「沒錯。」他大方承認。

記憶中,綠意遍布的盛夏林中,午後,大雨方歇,蒙蒙的細雨仍在天際纏綿流連不肯散去。

重傷方愈的她,寂寂走在林間,林間綠草上的雨珠濡濕了她的裙擺,漫不經心走著的她,抬首瞧著上頭樹梢與葉尖上豆大的雨珠,何時會自上頭落下時,一柄紅竹傘忽地遮去了她的天際。

她轉首一望,正是她的命救恩人畫樓,因擔心她而來接她回莊,而這時,遠處另一柄雪白的傘,持傘之人也朝她這方向走來,她抬首看去,面上盡是溫柔笑意的冰蘭,手上抱了件干爽的新衣,正等著她更換……

那兩柄雨中的紅白竹傘,以及浙瀝瀝的細雨……

她將頭甩了甩,用力將藏在心底的回憶甩了個老遠,將雙眼拉回眼前氣色完全不能與幾百年前相比的畫樓身上,半晌,她冷靜地問。

「專程找我來這,你是想托我什麼?」

「這事不急。你遠道而來,定是累了,你先去歇歇腿吧。」畫樓朝她搖了搖首,並轉頭朝外一喚,「來人!」

「畫樓……」

「來日方長,有話,咱們再找機會談吧。」當守在門外的小廝推開門站在外頭等她時,漸漸掩不住面上疲憊的他,只是朝她揮了揮手。

既然他不急著說,她也不想逼他……走在小廝的後頭,一路被領至客院里後,青鸞方推開客房的大門並遣走小廝,早就顯得迫不及待的霸下,便馬上自她的袖里跑出來,一骨碌地爬上客桌,與她眼眉齊對地問。

「畫樓怎會有火鳳這等神界的朋友?」

「都多久沒見畫樓了,我怎知他這些年來又交了什麼新朋友?」

打從遇上了那個火鳳後,心頭便一直不安得緊的霸下,眉心深鎖地在桌上坐下後,語調悶悶地說著。

「或許,那個火鳳是天帝派來收我的……」

「我看不像。」她拉開圓椅坐在桌邊,不以為然地搖首,「他的目標應當下是你。」

「那會是誰?」猜想不出個所以然的他,在見著她的右袖又動來動去時,有點受不了的哼了口氣,「你就放他出來吧,省得他老在里頭扭來扭去礙人眼。」

經他一說,青鸞這才想起,她還沒把偷帶進魔界的望仙給放出來透透氣。

她抖抖右袖,差點被悶死在袖里的望仙,一出袖,就先指著霸下的鼻尖氣跳跳的問著青鸞。

「為何他不必躲,而我就得偷偷模模的躲進來?」

霸下一臉不屑,「也不拿面鏡子照照。」一個是神獸,道行數千年,而另一個,則是連一小撮胡子都長不出來的沒用神仙,就憑這個香火從沒旺過的土地公也想同他比?

跋在他倆又吵起嘴皮前,青鸞一手拎開還坐在桌上的霸下,再轉身以兩指敲向望仙的額際。

「說想瞧瞧魔界的是你,一路上拚命扯我後腿的也是你,下回你再不安分點,我就把你扔到那堆魔里頭,看他們不拆了你吃下月復當點心?」

「不扮大家閨秀了?」霸下涼涼地瞄她一眼。

「在你倆面前不必當。」她可不想人前人後都那麼辛苦。

被敲了一記的望仙,搓了搓發紅的額際後,突然想起他在袖中最想出來證實的一件事。

「青鸞,方才領咱們進莊的可是燈神火鳳?」

「燈神?」她挑挑眉,「怎麼,你知道他?」她記得那位美男神仙可沒同她說過他在神界的職稱。

望仙忙不迭地大嚷,「眼下全神界和全魔界都認得他這尊神仙!」就知道這兩個完全不關心神界之事的同僚,一定都不知道先前所發生的那些糗事。

「喔?」他倆互看對方一眼,接著各自一手撐著下頷,靠在桌邊等著听望仙開講。

望仙清了清嗓,將這事從頭說起。「這個火鳳呢,他其實並不是咱們天帝這邊的神仙,他是西王母的手下頭號大將,由于神魔兩界大戰戰事即將掀起,故天帝才遠從西王母那兒將他給借調過來。」

「難怪……」她就覺得她在天帝這邊沒見過他這號人物。

「事前,全神界之神都以為,在昆侖山頗富盛名的他,應是能為神界立下赫赫戰功,好與天帝的兩位武神藏冬與郁壘一別苗頭,可沒想到,他非但沒能立下多少汗馬功勞,反倒是將神界的面子都給丟盡了。」

「此話怎說?」

「唉,大戰之前數百場與魔界的小戰役,泰半的戰功,的確都是由他一神領軍辛辛苦苦給打下來的,可,就因他一個在大戰前的失常,導致前功盡棄。」

「他究竟做了什麼好事?」他們兩個愈听愈感興趣。

望仙嘆了又嘆,「也沒什麼,只是在最後一役未開始前,也就是兩軍對壘的那個當頭,沒想到神界的三位統帥之一的火鳳,居然臨戰被那等大場面給嚇得兩眼一翻,當場……暈了。」

听得兩眼暴睜的兩位同僚,在沉默半晌後,皆大力拍桌站起齊聲喝問。

「暈了?!」

望仙愈想就愈覺得丟神,「大概是……被那等大陣仗給嚇暈了吧。」雖說他們神界在這場神魔大戰里,最終還是勝了魔界,可這笑話……不管再過幾百年,魔界應當都不會忘記吧?

震驚到啞口無言的青鸞和霸下,只是僵著臉,說不出話地瞧著他。

「唉,多虧他那臨陣一暈,接下來所有戰事與功勞,就全都落在藏冬與郁壘身上。」講到後來,望仙也順便說了說,他那一暈的後果,「因此後來當天帝論功行賞時,他只勉強撈到了個燈神之職,而藏冬與郁壘,則是雙雙當上了戰神。」

愈听愈沉默的兩神,面上的神態也變得愈來愈詭譎。

「誰曉得那個火鳳在當上燈神後,他照樣沒什麼長進,就連個小小燈神也當下好。」

「怎麼個當下好?」

「他頭一夜上工,任職天帝御案上的照明火燭,他就大放其焰,差點閃瞎了天帝的雙眼。」望仙到現在還是很難相信,竟然有神敢在天帝面前如此放肆。「就在火神祝融與天帝數落了他幾句後,豈料打那時起,他便總是黯淡無光,夜夜要亮不亮、忽明忽滅,害得天帝差點因他而成了個盲帝!」

「這真是……」勉強自喉中擠出聲音的霸下,兩眼中充滿了閃閃的崇敬之光。

「真是大不敬是下?」望仙忙不迭地爭取他們的同仇敵愾,「身為天帝的燈神,他竟連天帝也不放在眼里,連什麼叫職業道德都不清楚,就連被天帝逐出宮中,他也不痛不癢,真不知那個西王母是怎麼教導手底下的神仙……」

一逕說得高興的望仙,兀自滔滔不絕地開講下去,始終沒有注意到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另兩位同僚,他們與他截然不同的心情。

分明能力與修行高到深不可測,可他卻能一口氣推掉身上所有的重責大任,快快樂樂地做個名正言順的逍遙神仙,且放眼整個神界,眾神竟只是忙著數落他的不是,而沒神去理會他的逍遙?

餅了很久很久,青鸞才以幾不可聞的音量,在嘴邊嘀咕完霸下方才未竟的話。

「……高啊。」

天未亮的清早,蒙蒙晨霧似將整座莊園內外籠罩在白色的薄衫里,大清早就來到這座莊園唯一一座樓台上的青鸞,身後披了件衣裳,在一日比一日更冷的風中遠跳著這座莊園的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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