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呢?」她有些心酸地看著自己的肚子,「我的人生又該怎麼辦?」
「什麼?」
「日後,我該過著什麼樣的生活?我還能再當臥虎營的將軍嗎?或者我必須像其他的女人一般,在有了孩子後,就得成日守在家中相夫教子?」
怎麼扯著扯著,她就扯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原來她氣的不只是他,還有她自己?
余美人扳過她的臉蛋,一手輕彈著她的鼻尖。
「以上你所說的,皆不會成真。」她以為,她是當良家婦女的那塊料嗎?
她一手捂著鼻,「你憑什麼這麼認為?」
「一來,你本就是匹野馬,從沒人拴得住你。」對于她的性子,他已經算是很了解的,「二來,你不需相夫,因我乖得很,就算有了孩子,日後當然也會有我為你分擔一半教養孩子的責任。」給她一人全責去養孩子?他的孩子不要有樣學樣,被她這個娘親給帶壞就很好了,他哪敢把育子這重責大任全都交給她。
君楠不確定地看了他好一會,在他那張再認真不過的臉龐上,她找不到半點懷
疑和猶豫。
「為什麼?」
他一頭霧水,「什麼為什麼?」
「你為何要遷就于我?」她愈問就愈鼻酸,「與你自小打到大,兩家又是水火不容,為何你不討厭我?我這陣子有多任性你又不是不知,你為何還要這樣服侍我?甚至連往後的事你也都替我想好了。」
「我只簡單的問一句。」余美人一手撐著面頰問,「你懷孩子懷得那麼辛苦,為何你又不恨我?」
因為他是她孩子的爹,以及她日後得陪伴一輩子的人……嘖,她是打哪時起有這種想法的?一定是他日日趁她在夜里睡著了後,偷偷在她耳邊說的,所以才害她想都不想就直接這麼認為。
「你可能沒有意識到,打你懷了孩子起,咱們就已是一家人了。」余美人一把將她拉起身,再抱著她一同坐下,「既然是一家人,還管它什麼恨不恨的?」
雖然心火稍稍被安撫下來了,但她還是記恨地瞪著這個打小到大,女人緣就一直好到不行的男人。
「倘若再有女人敢找上門……」
「我會吩咐東翁直接把她們趕出去。」不用等她撂完話,這幾個月來已是訓練有素的余美人,直接奉上她想听的。
她再掐著他的脖子進一步勒索,「你若不去與那些女人做個了斷,日後你就別想再踏進家門一步!」
「我明日就速速去辦。」他拉下她的手,把一身冷冰冰的她環緊,「這下不生氣了吧?」
她倔強地扁著嘴,在得了便宜而他又討好地在她面前扮乖後,反倒有點拉不下臉。
「別氣我了。」余美人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我答應你,往後我只看你一個女人就是。」
「你要是反悔,我就休夫改嫁他人給你看。」她邊說邊把臉埋進他的懷里,再像只八爪章魚般將他給摟得死緊。
對于這個老是口不對心的女人,余美人很有把握地笑了笑。
「我不會給你那個機會的。」
客棧才剛開門做生意不過多久,正指揮著店中的小二們打掃的東翁,在君楠步伐緩慢地踱出本館後,他忙扔下手邊的工作去迎接那個全棧中唯一的孕婦,且同時也是被藺言放話所有人都得關照著她,不然他們就等著討皮肉痛的女人。
「你怎出來了?」他牽著她的手將她扶至櫃台里坐下,「余將軍呢?」
「他在房里處理軍務。」全都因那個不想再鬧家變而不肯回軍營,干脆把軍務帶回家的余美人,所以今兒個一早就有一堆藏龍營的官兵在他的東廂房里出出入入的,吵死人了。
東翁含笑地替她倒了碗淡茶,並在心底默默回想,那夜過後,在丹心的通風報訊下,全棧都已知道余美人早已認了錯,也對她發過誓後,天字三號房就再次恢復了太平。
「你出來透口氣也好。」怕她會冷,東翁還替她添了件袍子披在身上,「月復中的女圭女圭如何?」
她欣慰地拍拍肚子,「這陣子乖得很。」
東翁轉眼想了想,坐至她身旁低聲地說著。
「我想,有件事我該告訴你。」既然她身子好些了,那麼那件一直擱在他這兒的事,也該讓她決定要不要去解決了。
「什麼事?」
他更是壓低了音量,「自你成親後,令堂常托人來此打听你的消息,但礙于你在安胎,所以這事我一直沒對你說。」
「我娘?」掛在君楠面上的笑意,頓時消失了泰半。
「嗯,昨兒個她還親自來這一趟呢。」除了她懷有身孕這事沒說外,他大抵上都說了。
「我娘她……」自成親後就沒再返家的君楠,經他一提,也不禁想起那個打小就把她捧在手心上寵的娘親。
東翁搔搔發,「她看來挺想你的,也想見見你,更想知道你婚後的日子過得好不好。」
低首看著自己的肚子,再想想那個應該是瞞著她爹跑來這打听她消息的娘親,愈想就愈覺得自己不孝的君楠,也覺得一直不回府稟報雙親成親這事,並不是個辦法,還是種讓雙親掛記在心的不孝舉止。
「這事你同姓余的說了嗎?」
「沒有,因這是你的家事,而不是他的。」他一點都不反對替她牽線,「你想見你娘嗎?若要的話,我可派人安排。」
「我想親自回家一趟。」與其在外頭偷偷見面,像是見不得人似的,還不如她就正大光明的回家,也順道去看看那個至今可能因她成親這事,還在倔著死硬脾氣的老爹。
「那樣不妥吧?」她的雙親,為了氣她和余美人,氣到就連他們成親都可不到場主婚,她若一個人回去,萬一出了什麼事……
「無論如何,我早晚都得面對他們。」她決定快刀斬亂麻,就由她先回家報告,「東翁,你幫我擋著那個姓余的,我去去就回。」
「不讓余將軍知情成嗎?」萬一余美人跑來同他要人怎麼辦?
她搖首反對,「我可不想讓他死在我家。」若是余美人出現在她家的地盤上,可以想見,她那脾氣遠比她還暴躁的爹,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
想想也覺得讓余美人深入虎穴似乎是太危險了點,東翁在頷首同意之余,一手招來韃靼,吩咐了幾句,在韃靼快步走出棧外後,他從後頭找來件斗篷交給她,這才輕扶她起身。
「這樣吧,我派韃靼駕車送你去,這樣你就可快去快回。」她要是回來晚了,那個姓余的肯定又會到處去尋妻。
「那就謝了。」她匆匆謝過,在韃靼將馬車駕至客棧門口時,冒著外頭的大雪趕緊上車。
送走君楠後,東翁一手撐在櫃台上,開始思索要是余美人不老實地待在本館里辦公,突然跑出來找妻子的話,他可能會有什麼下場。
「……我不會被打死吧?」嘖,好人果然不能當。
乘著馬車繞過半座被大雪覆蓋的吞月城,在快抵城門之時,韃靼在君楠的示意下,將馬車停在家門外遠處,並要他在車上等著。
方從溫暖的馬車出來,一腳踩進軟綿綿的雪地里,一陣冷意隨即襲上令她抖了抖,她抬首望著遠處的自家家門,不知怎地,方才她在同東翁說話時的那些勇氣,在她一步一步地踱向家門時,也開始一點一點地流失。
通報府里的下人進府後,被迎進大廳里的君楠,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緊張地張首環看著四下,就怕先出來的不是那個疼愛她的娘親,而是那個從頭到尾都反對她嫁給余美人的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