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安分了一會,在天水一色一到就馬上偷溜下床的左剛,在听完他們所說的話後,長長嘆了口氣,心思百般復雜地仰首將頭往牆上一靠,無語地瞧著上頭灰蒙蒙,即將在午後再次落下傾盆大雨的天際。
第六章
「藺言?」
「嗯。」
同樣身為有間客棧的住戶,一年做三百六十五種行業,也身兼包打听的封浩,在左剛將正準備出門做生意的他給拉至天字二號房,收了銀子、也听完左剛想問的對象後,他忍不住皺起眉開始回想。
「我想知道她的過往。」左剛不耐地將椅子拉至他的身旁,同他湊擠在一塊。
想了許久,總算是想出該怎麼好好介紹藺言這號鼎鼎大名的人物後,他先把左剛給推開了些,再拿起茶碗徐徐地喝上幾口天字一號房送的香茗。
「你可知天水一色是何等人物?」還是用比較法來說好了,這樣左剛那個豆渣腦應當會清楚些。
「好端端的,怎會提到他?」深感不耐煩的左剛,五指直在桌上不斷敲著,「你搞清楚,我問的是藺言才不是天水。」
封浩頗同情地瞥他一眼,「看來,你是什麼都不知情。」該說是天水一色隱瞞得很好呢,還是左剛天性就是不懂得懷疑人?
「有話就快點說!別忘了,我已經付過你銀子了。」左剛索性掐著他的脖子左搖右搖。
「好吧。」封浩格開他的手,兩手往袖里一放,儼然一派專家的模樣反問︰「你可知,通緝犯有排行,殺手,也有排行?」
「殺手?」
「你可別被那個姓天水的給唬了,他雖是六扇門的總捕頭,但私底下他也有兼差。」光靠衙門的賞金和所領的公餉,哪夠擁有一大座宅邸的天水一色花用啊?再加上憑天水一色的一身武藝,他怎可能甘心只當個總捕頭?
「兼什麼差?」左剛愈問愈覺得自己似被蒙在鼓里。
「殺手。」封浩很乾脆的證實他心中的假設,「殺手排行中,目前天水一色高居第一,而你想問的那個藺言,她正是第二。」若不是藺言早些年就放話收手不干,說不定,天水一色今日根本就不可能搶下那個第一
他怔了怔,「什麼?」
「大約是在十年前吧,藺言在殺手這一行可風光了,死在她手下之人,數量可說是只在天水一色之下。」封浩也不管他的臉色白不白,倒了碗茶後,繼續說出那些天水一色和藺言都不想讓人知道的事。「不過我听說,自藺言她爹過世之後,身為獨生女的她就解散師門,且不再以殺手為本行,金盆洗手,改而行醫為生。」
雖然早知道藺言祖傳的家業是什麼,但這些事自他人口中說出,左剛仍舊覺得它不像是真的,因為,每每想到藺言不管上門求診的人再怎麼多,或是惡疾再怎麼難治,她還是一樣不求回報地救人,他就一點也不想把從前的藺言和現在的她給兜在一塊……
餅了許久後,左剛音調沙啞地問。
「她……殺了什麼人?」
「嗯……」封浩想了想,「若我沒記錯的話,她殺的大都是通緝要犯與她爹親自指定之人。」雖然藺氏一門是殺手,有錢就請得起他們,但听說藺言從前挑生意挑得緊,並不是每個人都請得動她。
左剛沉默了一會,低首看向自己腰間佩掛的捕刀。
「我與她,誰的武功較高?」
「當然不可能是你!」封浩狀似唾棄地盯審著他,「想同她比?你也不想想她是什麼人物,在殺手界,她可是則傳奇哪。」同藺言比起來,左剛可說是後生晚輩,雖然左剛干捕頭已有數年,但就經驗和歷練來看,若要他來下注,他絕對會把賭注全都押在藺言身上。
左剛擔心地再問︰「在天水的手上,可有她殺人的罪證?」
「無。」封浩攤攤兩掌,臉上有著無限的佩服,「雖然全武林中人皆知,藺言是道上一等一的殺手,可她聰明就在她下手從不會留下任何把柄。」
「天水可有法子逮她入獄?」既然他一點都不想逮她,那麼,他也不希望天水一色為了些無聊的理由去逮藺言。
「就我看,很難。畢竟,光只是憑些听說或是傳言,又如何能定她的罪?」現在整個殺手界懷念藺言,可不是沒有理由的。
「那天水可有法子殺了她?」太過熟知天水一色性子的他,想也知道天水一色不可能會輕易放藺言一馬,或是不干掉藺言取代她所創下的傳奇。
「這就要看已經退出江湖的藺言願不願盡全力了。」封浩搔搔發,「若是藺言真肯拿出看家本事,我想,天水一色也只有靠邊閃的份。」
照天水一色昨日同藺言所說的話來看,就算天水一色手中並沒有藺言半點把柄,但在有了那個湛月來攪局後,天水一色絕不可能不利用這個大好機會……因為,換作是他的話,他就會這麼做。
「你問完了嗎?」還趕著出門做生意的封浩,在他遲遲沒再提問題一逕地沉思時,喝光手中的茶,擱下茶碗後就要站起。
左剛一把將他按回椅上,「藺言為何要當殺手?」
「因她是藺氏一門的唯一繼承人,同時,她也是最後一任的掌門。而她家代代傳承的家業,就是殺手。」消息靈光的封浩,直接把所知的一切都告訴他。「藺氏一門,世代皆是刺客與神醫出身,既殺且救,可是華佗也可是閻羅,他們可在一夜之間殺上十人不只,也可以在一日之間救上十人不只。而說起醫術,這世上能與藺氏一門比肩的,真要算起,恐怕三根手指都還有剩。」
「她過得快樂嗎?」
「啊?」天外飛來的問題,讓萬事通的封浩呆了呆。
「在她金盆洗手之前,她快樂嗎?」深深為藺言感到難過的左剛,在今日總算是明白,藺言為何每到了夜里就只想躲在黑暗里的原因。
封浩將臉一板,兩手插著腰瞪向他。
「這種小事,你以為我打听得出來呀?我又不是她肚里的蛔蟲!」這麼私人的問題,要想知道,他不會自己去問他天天跑的地字十號房的主人?
遠處的門邊忽地傳來一陣叩門聲,站在大門前的丹心輕聲朝里頭喚。
「左捕頭,天水捕頭六扇門有請。」
很不想在此時見著天水一色的左剛,在猶豫了一緩 ,最終還是決定去面對那名一直在暗地里背著他兼差的老友。
「知道了,我待會就過去。」
☆☆☆
去了六扇門一趟後,滿懷心事的左剛並未去一扇門辦公,也未回他的天字二號房,他只是回到有間客棧里,站在地字十號房的房門前沉思。
整整等完一個上午,一直等到下午這才終於等到今兒個不做生意的藺言打開大門,他瞧了瞧什麼都沒帶一身輕裝的她一會,在她步出大門時在她面前說著。
「天水說,乾尸案,那是你以前的同門師妹干的。」
「我知道。」今日就是打算去解決這事的她,面無表情地轉身關上大門。
在藺言欲繞過他時,他抬起一掌將她攔下。
「你有什麼打算?」若是天水一色和封浩說的沒錯的話,已經金盆洗手的她,為了那個湛月,恐將再次破戒。
「不便奉告。」藺言連看也不看他一眼,在他始終都擋在她的面前不讓路時,她索性往上一躍,以飛快的輕功踩過各戶的房頂直接離開這間客棧。
「你知道那個湛月在哪兒嗎?」追著她的左剛,在她的速度愈來愈快時,忍不住朝前頭的她大喊。
她當然知道,她才不像他這個捕頭那般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