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窮。」
耳尖的東翁,火目馬上掃向那尊他恨不得能一手掐死的房客,然而藺言卻一臉沒事樣,大方地晃過東翁的面前,再刻意停足不動。
「藺姑娘,你要上哪?」很不希望她繼續留在這拔虎須的丹心,邊擦著額際的冷汗,邊趕緊走至她的身邊問。
「走走。」她還是老話一句,並側目瞧了對她相當記恨的東翁一眼。
「那你就快快去吧……」丹心心急地兩手推著她,巴不得她趕緊消失在東翁面前,以免她愈在東翁面前多待一會,東翁也就愈恨她幾分。
「藺姑娘!」一路從本館追到外頭的左剛,則是在棧內所有人不看好的目光下,不死心地繼續追在她的後頭跑。
充耳不聞身後男人的叫喚聲,藺言踩著快速的步伐,一路走向城郊。她才走至城邊欲出城,左剛忽地從天而降以輕功躍至她的面前堵住她的去路。
她一手指著另一條路,「一扇門往那。」
「慢點,我有話要對你說……」他喘著大氣,也不知為何他老是追不上她的腳步。
藺言仰起臉龐,在陽光的照耀下,頭一回仔細瞧清楚了身形高大的左剛長相後,她瞪著他那張雖年輕颯朗,但卻一點也不俊美更不瀟灑的臉龐,半晌,她突然問。
「貴庚?」
「你問我?」難得她會對他感興趣,滿心快樂的左剛,連忙有問必答,「我今年二十有二。」
「我長你五歲。」她的目光迅即變冷。
左剛愕張著眼,「什麼?」她……她看起來分明就像是十七、八歲的小泵娘呀,怎麼她的實際年齡……卻與外表差了那麼多?
她不給情面地甩過頭,「我最恨年紀比我小的男人。」
冤……冤枉啊!他又不是故意比她年輕的,誰教老天要他生得比她晚,這他能有什麼辦法?欲哭無淚的左剛,也只能看著她踩著氣沖沖的腳步,又再次愈走愈遠。
當站在原地的左剛尚未自艾自憐完畢,自一旁的樹叢里驀地閃出一道黑影。
「姓藺的!」
藺言懶洋洋的側首,不怎麼想搭理這個不知打哪冒出來,耽擱她去辦事的男人。
「今日我非要報你滅我師門之仇!」黑衣男子說著說著就朝她亮刀。
「你想得美!」另一邊的樹叢里也冒出個白衣男子,「要殺她的人是我!」
「就憑你們這兩只三腳貓也想同我搶仇人?」埋伏了許久,等在藺言正前方的男子,一看情況不妙,趕緊跳出來搶人。
完全被這三人忽視的左剛,先是走至藺言的身邊,再清清嗓子低聲地問。
「藺姑娘,你結過幾個仇家?」真是,都沒一個懂得先來後到這規矩的,他都還沒將她給追到手,就這麼多人想同他搶?
她輕聳香肩,「沒數過。」
「這些家伙你打算怎麼辦?」將那三人全都看過一回,同時也認出這三人是何身分後,左剛在打算代她動手前,很有禮貌地先詢問一下她的意見。
「沒空理他們。」沒一個的功夫搬得上台面,就憑這些人,也想逼她出手?
「那我可以替你收拾他們嗎?」左剛自告奮勇地撫著胸坎,很想藉此機會讓她能多分點心給他。
「隨便。」她掉頭就走。
「你別想走!」已經出刀的黑衣男子,在她腳步一動時,立即沖上前,在他一刀砍下來時,藺言連看也沒看,因為有個身手比他更快的左剛,已一刀將他給砍回去。
「一顆兩顆三顆……」左剛以指數了數,「來得正好,最近一扇門里就缺你們這三顆。」他沒記錯的話,在他跑去替六扇門跑腿前,一扇門的捕頭們正在追這幾個通緝要犯。
「你是誰?」硬生生插進了他這個局外人來攪局,在場的三人隨即把矛頭指向左剛。
「一扇門總捕頭左剛。」他將捕刀收回鞘中,亮出佩掛在腰際的捕印,「也剛巧是準備逮你們歸案之人。」
「什麼?」
沒等他們訝愕完,已先一步動手的左剛,連刀都不用,一掌先劈向那個想追上藺言的黑衣男子的後頸,在他昏迷倒地時,一腳踹向白衣男子,一個旋身,他飛快地賞了第三人一拳,再兩手拎著兩個男人的後領,使勁讓他們兩人的腦袋互撞。
沒空看他在那邊大展身手,藺言只是轉過頭默然走人,才沒理會左剛在耍什麼威風。
一鼓作氣擺平了三人的左剛,原本還以為藺言會因此對他刮目相看,或是多注意他一些,沒想到當他抬起頭來時,卻發現姑娘她是半點興趣也無,照樣自顧自地走她的路。
「慢著,藺姑娘……」
一道耳熟的男音,很不會看時候地自左剛的身後傳來,同時自後頭冒出來的兩雙手臂也一塊架住了左剛。
「頭兒,總算是找到你了!」一扇門的二捕頭邢淨,一手抹去額上的大汗,好生慶幸地瞧著這個出了門就像是丟掉、回來則像是不小心檢到的頂頭上司。
「你來這做啥?」他不耐煩地問,接著又伸長脖子對遠方的人兒大喊︰「等一下,藺姑娘!」
「頭兒,一扇門里這陣子忙得很,你都被天水總捕頭給借走那麼多日了,你就快回衙門里幫幫忙吧。」邢淨朝架住左剛的兩名捕頭彈彈指,決定用架用綁的也要將他給逮回去辦公。
「可我還忙著——」
「走吧走吧,不管有什麼天大地大的事,你先忙咱們衙里的事要緊。」他才沒空理會左剛眼巴巴地在瞧些什麼,「來人,把那三個都一塊拎回去!」
遭人架住的左剛,在遠方心上人那具窈窕的身影消失在山林里時,滿心不情願地,硬是被這些壞事者給一路拖回一扇門。
☆☆☆
總算是擺月兌了那個這兩日來總是黏著她的左剛後,藺言獨自走至吞月城外遠處的小村落,並習以為常地走向村子里其中一間破舊的小矮房。
推門進入屋內後,藺言先是將藥箱放妥,再打開破窗,讓外頭的朝陽照進屋內映亮一室。
「老伯,我來替你換藥。」她輕聲對躺在榻上的老人說著。
「藺姑娘,你來了……」睡眼惺忪的他,一見到她那張熟悉的容顏,忙撐著身子想自破床上起來。
藺言一手按下欲起的他,「你躺著就好。」
熟練地將老人半翻過身子,小心月兌下老人的上衫,揭開紗巾露出他滿是膿瘡的背部後,藺言默然地到屋外的水井邊打了桶水提至屋內,洗淨了雙手,再坐在床邊耐心地一一以指擠開膿瘡,也不管它們流出來的汁液有多嚇人或是令人作嘔。
「藺姑娘。」
「會疼嗎?」她止住了手邊的動作。
「不,我只是想問,為何你願做這事?」他一直都很想知道,與他們村民素未相識的她,這些年來為何願為他們治病的原由。
「我是個大夫。」她頓了一會,又繼續手邊的工作,並在洗淨了一手後拉過藥箱。
「天底下,沒有一個大夫會似你這般做的。」老人搖了搖頭,「你也知道,咱們這村里的人,這些年來,全都無人付得出銀兩看診或是捉藥治病。」就只有她,不但為他們看診,還給藥治他們,且從不曾要他們回報她什麼。
她淡淡說著,「我不要錢。」
「那你要什麼?」
「都不要。」她邊說邊把藥粉涂抹在已擠出膿液的傷口上,「我就是想這麼做。」
「為何?」
沒有回答他的藺言,深吸了口氣後,取來一卷新的紗巾,仔細地將他的傷口裹好,並替他穿好衣衫。
「藺姑娘?」久久都沒得到她的回音,老人忍不住轉過身子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