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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字一號房 第8頁

作者︰綠痕

「小姐確定?」

「你知道,我向來不做沒把握的事。」她仍是絲毫不以為忤,反還朝她招招手,「叫你調查的另一個人呢?」

「就擱在你左手邊桌上。」也不知道她干啥要這些消息的八月,只是以下巴努了努那方向。

「謝了。」她推開手邊一大迭的紙張,改撈過另一迭。

坐在窗畔代她這位閨中小姐繡花,順便還要替她注意著外頭動靜的八月,在遠處的長廊底下突然出現兩抹人影時,急忙站起身小聲地朝她低叫。

「不好了!」她急急忙忙離開繡桌,一把拉走坐在案內的如意,「小姐,其他的小姐們來了!」

滿腦子只專心在正事上的如意,只是任她將自己推坐至繡桌,眼看她還是沒回魂的八月,急忙抽走她手中的紙張,改將繡針放妥在她的兩指之間,再趕緊沖至案前將案上所有的紙張全都掃至抽屜里。

腳步聲愈來愈近,已完成掩飾動作的八月,隨即回到如意的面前,兩手捧起她的面頰直要她回魂。

「小姐,該醒啦!」

「啊?」她眨了眨眼,納悶地瞧著手中的針線。

「十二、十三兩位小姐回府了,你配合點!」八月先是壓低音量在她耳邊通風報訊,再趕緊站至她的身後扮出主僕該有的假象。

「小妹!」話才說完,兩名早已嫁出府中的親姊,已推門而入。

「彩霞姊、吉祥姊,你們回來啦!」如意登時精神一振,笑意鋪滿了臉龐,「八月,奉茶!」

八月有些呆楞地看著她前一刻與下一刻截然不同的模樣。

「……是。」

「兩位姊姊今日怎會有空回府?」在八月托著茶盤而來時,如意順手接過,笑意盈盈地各奉了一碗茶水給她們。

「今兒個我們是特地回來看你的。」

「特地來看我?」她秀眉微挑,臉上笑意仍是不變。

「如意……」上官彩霞將她拉至身畔一塊坐著,兩手緊握著她的手,面上盡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嗯?」

「還是由你來說吧。」她嘆了口氣,干脆轉首看向上官吉祥。

「如意,今兒個姊姊們來,是想告訴你一事……」上官吉祥扳過她的肩,深深嘆了口氣後,語氣沉重地向她叮嚀,「答應我,這事,你听了後,可千萬不要太傷心。」

「何事?」她乖順地點點頭,依舊很有耐性。

「爹爹去年不是為你許了婚配嗎?」上官吉祥有些不忍地開口,怕她的記性差忘了這回事,還不忘提醒她,「就那個太子侍讀,你還記不記得?」

「記得。」她很勉強起想起是有這麼一號人物,「他怎了?」

「他……」上官吉祥期期艾艾地看著她的眼,「今年初春,他已接連先納了兩房小妾……」

如意不痛不癢地應了應,「噢。」她還以為那個男人能有什麼大作為呢,搞了半天,原來竟是這等事。

「小妹,听姊姊一句。」為了面無表情的她,心底直為她擔心的上官吉祥忙急著勸她要放寬心,「男人嘛,三妻妾也是應當的,姑且不管他納了幾房的小妾,反正,日後你都是他的正妻,當家主母也定是你,所以,你就別為此事太傷心了,嗯?」

眼看兩名親姊面容上都寫滿了憂慮,如意也只好配合地垂下了眼眉,狀似落寞地垂下螓首。

「多謝吉祥姊,我……」語帶哽咽的她,還刻意頓了頓,「我會看開的……」

候在一旁的八月,看了只是猛翻白眼。

「真的?」上官彩霞還不放心地抬起她的小臉問。

「嗯,姊姊們別為我多慮了。」她吸了吸鼻尖,勉強地擠出一朵笑,同時將一手偷偷伸至背後,直朝八月打暗號。

「我知道這事為難了你,但……你懂事就好……」眼眶含淚的兩人,直拍著她的手,像是想安慰她,又像是替她感到不甘。

接獲暗號的八月,在她們準備拿出繡帕開始抹淚之前,連忙來到她們的面前插話轉移話題。

「兩位小姐,听說,二夫人近日染了風寒,小姐們難得回來,不如就先過去向她老人家問個安吧?」

「也好。」上官吉祥以帕拭了拭眼角。

扶著兩位親姊步出房門後,與八月並肩站在門口送客的如意,默然地回想著方才听來的消息。

「看開?」八月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圓地問。

「是啊。」她不疾不徐地關上房門,筆直地走向房內的書案。

「小姐。」跟在她身後的八月,兩手撐在案上,語氣十分懷疑地問︰「我能不能問,你的看開,究竟是怎麼個看開法?」

「你說呢?」坐回案內的如意,一手輕托著香腮,沉穩地輕笑。

八月頹然地垂下頭,「總之不會是什麼好事就是了……」光看她這號表情,那只代表,她不可能會乖乖就範,或是就這麼算了。

「你繼續去忙你的吧,我還有正事要做。」如意揮揮手打發她,自抽屜里挖出那迭她未看完的消息。

紙面上的文字,在兩位姊姊走後,此時看來,好似一朵朵飄萍,在她的眼前游移飄蕩,令她怎麼也無法集中精神在紙面上。

她那未曾謀面的未婚夫婿,納妾了?

她這未來的正妻都還沒娶過門呢,他就已迫不及待地先納了兩房小妾?且他非但沒來問過此事她允不允,甚至,就連這消息也沒告知過她一聲……

低首看著自己一雙一點也不細滑也不美觀白晰的手,在右手上,有著因長年握筆而生出的筆繭,她橫看豎看,都覺得這一雙手,與上官府中那些由她父親所養的門人,那一雙雙握筆的手,並無二異。

不同的只是,他們是男,她是女。

可惜的是,人們崇敬的上天,根本就是蒙著眼看待這世上的男女之間,從不給予所謂的公平。

為官也好,為商也罷,倘若,今日她是男兒身,那麼這一切,或許就不會這麼令人覺得不甘了。

可只因她是個女人,她就不能為官亦不為能商,就算她這輩子讀遍萬卷書、行過萬里路,只要她是個女人,她就必須毫無異義地接受這世間的束縛,相夫教子、睜只眼閉只眼,把所有憂傷的字眼都深深藏在心底最深處,並且以雙手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任何一聲關于心憐自己的嗚咽。

自小看著年紀長于她的姊姊們,在父親有計畫的安排下,一一以各種有利的政治、或是財富因素給嫁出府,嫁入了可在朝中聯勢的官家、或是嫁入可做金源後盾的富賈。

只是,上官卿從不問問他的那些女兒,她們願不願?

每當她們返家省親,如意就像是心底被鑿了個坑洞般,因她不是得靜靜坐在她們的面前,看著她們回到家才敢流淚的淚眼,就是不語地聆听她們向她泣訴她們的夫君,又納了幾房妻妾,或是又在外頭跟別的女人生了幾名兒女……而在那坑中,她只覺得她的未來就如同那些姊姊般,毫無希望,只能在深深吸一口氣後,再無聲無息地滅頂。

她最忘不了的是,自小到大接觸到的每一個女人,她們那些曾經全然相信地、情詞懇切地祈求上蒼能夠讓她們在這一生中得到一個良人的熱情,以及,後來當她們如同交易般地遭上官卿一一嫁出,卻在婚姻中得到事與願違的結果時,那份曾經對愛萬分渴求,卻永遠也無法達成的遺憾。

或許上天並不知道,女人的眼淚,是珍珠。

那些曾經深深打入她心中珍貴的淚眼,與無法訴之他人的不甘,就像是一捆繩圈,將她的姊姊們牢牢捆縛住,並強迫她們要把這等失望過後的痛苦,強行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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