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是你們師徒倆的事了,我先走一步。」接觸到解神不善的目光後,自認已經替自家徒弟做得夠多的宮垣,不想被波及地打算先走為上。
「不送。」夜包躍下心愛的天獅,在喜天自關口內出來時,輕聲對她吩咐。
「率大軍繼續前往第五座關口,這兒有我。只要拿下了最後一座關口,迷陀域就將落入帝國的手中,因此,她說什麼都要將解神攔在此地。
「是。」早有此準備的喜天,毫不猶豫地轉身再次步入關口,打算在一舉拿下關口內的敵軍後,即一鼓作氣再下一城。
突然間,自關日內沖出一匹黑馬,以疾快的速度朝關日外沖來,喜天定眼一看,是那名她在關口內始終沒找著人的關主。在他欲策馬沖向夜色之時,喜天看了城外蔓生的草木一眼.不慌不忙地雙手結印。剎那間,靜躺在地上的草木與藤蔓,在她的咒下快速生長,猶如漁夫臨江撤下的網,蔓生的藤蔓快速地糾纏住黑馬,並緊緊地綁繞住馬背上的關主,喜天再揚手當空一劃,纏繞在關主頸項上的藤蔓,霎時猛然一收緊。
始終都對喜天深具信心的夜色,從頭至尾,皆沒有回首,她只是在解神躍下馬背時,自天獅的背上拿出兩柄喜天特意帶給她的彎刀,這兩柄彎刀,正是她當年在離開帝國之前,當著浩瀚之面在殿上所棄的那一雙。
望著夜色一如往昔,從不畏懼任何對手的模樣,解神慢條斯理地抽出一雙彎刀。
「自收你為徒的那一日起,我即知,咱們師徒倆終有一戰。」
她動也不動地問︰「為何當年你仍願收我為徒?」既然知道,那他又何須養虎為患?
「那是因我想知道,天底下,究竟誰才是第一。」始終認為或許有機會破解命運的他,毫不留情地一刀指向他。
又是天下無敵……
听了他的這些話後,夜色只覺得往事又跳回了她的面前。
在經過了那麼多年後,原來,什麼都沒有改變過。
她記得在她入師門的兩年後,在每年全師門驗收武藝武斗日,首次參與且首次下場的她,即一口氣打敗了全師門武藝最高的旬空與截空,當下高坐在位上的解神勃然大怒,原以為會換來一聲獎勵或是稱贊的夜色,沒想到她所換來的,卻是他的拂袖離去。
在眾門人的目光下,以為自豪感己犯了錯的夜色,獨自在解神的門外跪了一夜,次日清晨,解神打開禪房之門,開口對她說的,不是安慰的話語,也不是打算給她一個理由,他只是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聲調問著她。
「你想自為師身上得到什麼?」
「我……」苦候一夜的夜色,在他看似怒不可遏的日光下,怔跪在地無法動彈。
解神更是指著她問︰「你想證明什麼?你真認為你能天下無敵嗎?」
「我從沒想過這回事……」無端端遭他如此對待。只覺萬般委屈的她,喉際頓時涌上一股辛酸。
什麼天下無敵?年紀尚幼的她,那時哪會有那種野心?難道在他眼中,他就是這樣看待她的?其實在他身上,她也什麼都不想得到的。
她要的,只是一點點關懷,或是些許的師徒之情也好,好讓離開帝京孤身待在師門的自己有點寄托罷了。即使日後解神寧願將絕學傳授給截空,將師門內一切事務都交由旬空打理,獨獨將她棄于一角視而不見,或是認為她只是個可有可無的門下弟子,她都可置之腦後,可是就連一絲溫情,解神也都吝于給她。
非但如此,多年下來,她更察覺到,解神除了沒把她視為門徒外,他更是視她為敵。在明白這一點後,她簡直不敢置信,因她實在是很難去相信,在她眼中高高在上、無人可及的師尊,竟把她當成一個敵人看待,不但處處提防著她,還深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她給超越了過去 狘br />
這時她才懂得,為何解神多年來總是待她冷漠的原因,而後,她選擇離開師門返回中土,不再繼續留在他面前當他眼中的敵人。可到頭來,該是注定的仍舊是躲不過,當年的解神將她視為敵人,而在日後,她也真成了他的敵人。
至于那像魔咒般纏繞在他們師徒之間的天下第一。則是一道始終徘徊在解神身後糾纏著他不放的影子,就算她可以看開,他卻始終無法放下。
「天下第一這虛名,我從不感興趣。」夜色沒興趣在這老話題上奉陪,她將手中彎刀一揚,「但為了陛下,就算是得弒師,我也會力保陛下萬世江山。」
「這一回,我不會再對你手下留情!」不顧身上的傷勢,解神縱身一躍,快速來到她的面前左右各砍下一刀。「手下留情的人是誰,我想,咱們都很清楚!」她微微一哂,轉動手中的刀柄,兩刀分別朝旁一擋,再上下朝他狠狠一劃。
當以刀抵住他的夜色,使上全力將刀身寸寸壓向他時,兩腳原本站定不動的解神,禁不住她強大的力道,開始一步步地往後滑動,夜色看了,架住他的兩刀往上一揚,旋身一腳踢向他後,善于左右開弓的她,不待他站穩,開始大幅攻向他,且不似上回處處留情,每一刀皆是全力盡出。
因為蓄力抵擋,緊繃的肌內使得傷口再次裂開,傷處隱隱作疼的解神,幾乎不敢相信,他眼前所站的女人,就是那日他親手欲殺的同一人。
不斷旋轉著身子的夜色,一刀接連著一刀密集砍下,紅艷的衣裳不斷旋繞翻飛,就像一朵盛綻的紅蓮。攻勢主權遭她先行一步佔走,不得不退于守勢的解神,只能一刀刀地擋下,但漸漸地,他察覺到,夜色就像是初初蘇醒的猛獅般,一開始只是力道初開,接下來才次次加重力道,她才正要展現她的實力。
低低的獅吼聲,在他專注應戰時自一旁傳來,他分心一看,是那頭帝國皇帝親賜給夜色的天獅,它正目不轉楮地瞧著他倆,這讓他不禁想起當年他所說的預言。
當年他是怎麼對黃琮說的?
這孩子注定將會是頭猛獅,若將她留下,日後,她將會噬父……
不肯屈服于命運,身為夜色親父的黃琮,最終,仍究是應驗了他的預言因她而死了,那身為她師父的他呢?在夜色的心里,她有沒有一絲絲視他為父過?在他兩人之問,是否也有著父女之情?
雖然他明知道,因他的無情對待,要想自她身上獲得一點父女之情,這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而明知道她在多年後羽翼豐碩之時將會弒師,他仍是傳授她武功,這是不是也很傻?
他不是不相信自己的預言,他也不是不怕死,只是,他真的想親眼一見那結果。
他想親眼看看,他是否真能培養出個百年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他更想知道,一旦她學藝大成,她的武藝到時將會有多高強、又有多少人將臣服于她的雙刀之下。
不想死,又很想見到……提心吊膽的度日、唯恐預言將會成真,又希望她能光芒四射……想要她無人能及,又不想連自己也敗在她的手下……這種反覆矛盾,始終不斷重復的心情,歲歲年年下來,始終糾纏在他的心底,渴望斬斷卻又拋不開的這等心情,夜色不會明白的。
有時候,他真希望他是夜色。看看他,花了——輩子努力鑽研武藝。才能有今日的成就,而質資奇佳,只花短短數年就迎頭趕上他的夜色,她從不會知道,對于她與生俱來的才能,同為武人的他,是有多妒多羨……可惜的是,天底下一就只有一個夜色,而他,就只能是解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