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邊說邊加上一掌,「這是鳳凰的石片,不是你們帝國的!」
撲面吹襲而來的暴雪,在日行者能夠閃避之前,迅即冰凍住他的身子,令他動彈不得地被凍站在原地。極度寒冷中,他試著想拙出腰際上的佩劍,但手指卻不昕使喚,在雲笈兀自加強了力量後,下一刻,他的十只手指也結凍上一層敲打不入的白霜。
體溫驟失,光靠內力再挺也不知還能挺多久的日行者,在心底開始埋怨起那個動作慢吞吞的月渡者時,一道熟悉的女聲,宛如天籟般地突然出現在雲笈的身後。
「麗澤值得你為他如此賣命嗎?」
絲毫沒有感覺到身後何時多站了個人的雲岌,方一回首,月渡者立即一手拔下雲極頭上的金簪,一簪直刺入她的左胸里。
「這是你的選擇。」輕輕推開她後,月渡者面無表情地看著雙手不再使出冰雪的她。
雲岌低首看著自己的胸口,「我……選擇了什麼?」
「你選擇當個忠臣,而不是在看清一切後適時抽身而退。」
上回麗澤是如何對付飛簾的,雲笈不會不知道,而麗澤又是怎麼對付她的,她也應該比誰都更明白。可就算如此,雲笈仍舊是選擇留在這座神宮里不離開,而不是在大受打擊之後,拋下麗澤與天宮遠走天涯。
「飛簾……」身子搖搖晃晃的她,兩手緊捉住月渡者的衣領。「飛簾選對了嗎?」
「這你得去問她。」月渡者惋惜地直視她汲著淚水的眼眸,「可惜的是,你沒那機會了。」
遭她一掌推開的雲岌,兩手捧著胸口,顛顛倒倒地退了數步,一手緊捉住殿上的垂簾,最終仍是無力地倒下,任被她拉落的紗簾密密地掩住了她。
步下殿階後,月渡者走至幾乎成了一座冰雕的日行者面前,一掌替他震碎包覆著他的冰雪。
「你……你怎拖拖拉拉……這麼久才來?」被凍得連舌頭都不太靈光的日行者。邊向她抱怨邊不停地打顫。
「沒凍死你已不錯了。」共事太過多年,她對他已經沒什麼良心。
「冷死我了……」只覺滿室天寒地凍的日行者,忙走至殿角的小火盆烤暖自己的身子。
月渡者沒去搭理他在做些什麼,她只是兩眼在殿中四下搜尋了一會兒,最終,將兩眼定在殿中那尊巨大的天孫雕像上。
她緩緩走向幾乎與殿齊高的雕像前,一掌按撫在雕像上,像是確定了什麼後,高舉起一拳朝雕像重重一擊。受了她一拳的雕像,當下由下而上開始不停龜裂,在她又加上一拳後,整座雕像霎時破碎,碎落掉下的殘塊,在殿中揚起一陣煙塵。
走入一地碎片中的月渡者,彎身拿起完好無損的一只木盒,打開木盒數了數裹頭的石片後,她放心地吁了口氣,這時日行者湊至她的身旁,好奇地問。
「東西齊了?」
「齊了,那個叫鳳凰的替咱們省了事。」她揚起唇角,朝站在殿外的力士勾了勾指,「力士。」
站在殿外將里頭所發生的一切皆看在眼里的力士,表情仍有些呆滯地走至她的面前。
「速將這玩意送至陛下手中。」她將木盒塞進他的懷中,面色嚴肅地向他叮嚀。
「是。」他馬上拉開衣襟將木盒放至胸前,朝他倆點點頭後,趕時間地離開殿內,準備在最短的時間內返京。
總覺得身體有一半仍處于結冰狀態的日行者,走至神殿的窗前,鳥瞰著遠在三山外的那一座由麗澤親闢的戰場。
「你認為咱們保住腦袋了嗎?」就不知負責替他們調虎離山的破浪,現下與麗澤戰得如何了。
也站在窗前的月行者,則是深深皺緊了眉心。
「除非破浪也能活著回帝國。」他家陛下給他們出的難題可不只一道,眼下在那下頭,就有個很可能會害他倆掉腦袋的麗澤在。
默然瞧著窗外一會後,他倆彼此互看一眼。緊接著,他倆動作一致地一手按上窗欞,搶時間地自窗口躍下。
餅了許久,安靜的殿內再次傳來蹣跚的步伐聲,面色蒼白,一手按著肩頭的霓裳,走過碎裂遍布一地的雕像堆,再勉力踏上殿階。
「雲笈……」她抖顫的手,輕輕拉開掩住雲笈的紗簾。
胸口不斷滲出血水的雲笈,在霓裳的淚水落下時,費力地轉首看著窗外湛藍的天際。
「霓裳,我好想他……」
「誰?」知道已救不了她的霓裳。哽著聲,將她拖抱靠在身上,好讓她能看得更清楚。
「鳳凰。」那個在她頭一回為了對付夜色,因而長期布法,到了後來卻不支倒下時,一手攬著她,並輕聲安慰著她「你已盡力了」的男人。
她想念他寬厚的肩膀、他的溫柔善意,和總是處處體貼他人的好性子,可他那總是遙望天際的目光,也常讓她感到不安,彷佛在一個不注意時,他就會振翅遠去。雖然從一開始,她即知道,他只是天孫派來的替身,但,倘若他的存在即是一種美夢的話,那她情願這場夢永不要醒。
在他離去後,她時常仰望著穹蒼問,在那處湛藍的天際里,會有著他飛翔的身影嗎?若是她也生了一對翅膀,是不是就能追上他,與他一同飛翔?
「瑤池……離這很遠嗎?」幾乎快喘不上氣的她,貪戀地張大了眼望著窗外。
「應當不遠……」淚水似斷了線的霓裳,忍不住將她愈來愈冰冷的身子抱得更緊。
「你想,我能不能追上他?」強睜著眼看向外頭的她,恍恍惚惚間,好似見著了一只宛若風鳥,色澤紅艷的鳥兒飛越過天際。
「會的,一定會的……」
她滿足地合上眼,「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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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天宮的蘭山山口外,放眼望去一望無際的森林,茂密的樹木枝葉與樹梢上仍有著殘雪。
自入冬以來,天宮的天際從未像今日這般晴朗過,在那湛藍無垠的天際里,就連一片雲朵也找不著。
事先接獲日月二相的通報,立即趕在麗澤率大軍通過樹海之前來到此地的破浪,高坐在馬背上,在一整排箭兵面前,邊策馬邊將一槍劃向地面,在劃出一道深溝之後,隨即有人在溝里倒上燃油,並點起火。
所有箭上包里著棉絮的箭兵,在破浪一聲令下,整齊地將箭往下以溝中之火點燃,再將著了火的箭尖瞄準天際,破浪手中的長槍一揚。同對飛上藍天的火箭,在飛至最高點後,開始如火星般地墜落在樹海內。
在箭兵不斷地射箭時,位對大軍後頭的步兵亦推來投石機,每部投石機的尾端皆放置著…缸燃油,在得到破浪的指示後,步兵們紛紛在缸里點火,再砍斷拉緊投石機的線繩,不過多久,風兒帶來了樹木燃燒的氣味。遠處原是綠中帶雪的森林,這時已是星火處處,高燒的火舌伴著濃密的黑煙四處恣燒,撥竄升至天頂上的黑煙宛如一雙黑色的大手,冉冉遮蔽了遠方的天際。
受困在林中的天宮之軍,在火勢快速地竄燒下,以全速開出林間,率軍領在前頭的麗澤,才策馬出林時,遠處那一道道雪白得令人睜不開雙眼的銀光,令他忍不住揚起一掌抵擋那刺目的光芒。
在他好不容易能眯眼看清對,命步兵舉盾反射陽光的破浪,已又再下令箭兵全員出動,將箭尖筆直地指向甫出林的天宮之軍,在此同時,箭伍後頭早已準備妥當的騎兵伍,在箭伍一放完箭讓出通道時,霎時策馬起蹄,跟隨著破浪全速沖向敵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