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離開迷海後,她一直都在反覆反覆地說服自己,對于海道,她沒有片點留戀。在破浪以強橫的姿態走避她的生命里後,她已經有了另一座海洋,除了破浪外,她再也不需要其他人,她也不再去回想起以往她神女的身分。在破浪的羽翼下,就算是成了神子眼中的叛徒也好,她都不在乎,也不會去在乎。
可是她卻忽略了思念。
在與雲神交手時,以往在她仍是神女時候的一切,躡著腳尖,趁她不意時,輕輕悄悄地走進了她的心頭,提醒著她曾經不得拋下的過往……
其實她是很想念海道的,偶爾夜半在破浪的臂彎里醒來,突然來襲的龐大思念,會令她不得不抱緊破浪的身軀,好設法去抵擋一些,可是,她還是無法否認,她想念迷海的萬頃碧波、她想念觀瀾關心她的眼神,她想念那處自小生長到大的島嶼,和那總是吹拂起殿中紗簾的徐徐海風。
雖然她知道,她再也不能回去了……
「我給你的,不夠嗎?」破浪握緊了拳,啞聲地問。
「太夠了……」她乏力地拉住他的衣袖,微弱能力道,像是想要永遠留住他。
「王爺。」
很不會挑時候的金剛,怯怯地站在帳門外輕喚。
「何事?」
「天宮即將出兵了,西涼王是主帥。」沒膽進去里頭的金剛,硬著頭皮繼續轉達軍情。
破浪的面色當下變得陰沉無比,他霍然坐直了身子。
「日月二相呢?」
「二相奉陛下之命先行離營去辦事了。」的兩指,但卻怎麼也扳不開,氣急敗壞的他,在她遲遲不肯松手時,面部因此而逐漸漲紫。他忍不住大聲抗議,「我只是來幫你換藥!」現下是怎樣?好人做不得嗎?他這輩子沒做過啥好人,頭一回扮,就落得如’此下場,早知道他就不管那只不肖鳥拜托了他啥事,安安分分窩在老窩里算了!
「你是何人?」還是沒打算放開他的夜色,一手撫著仍在作疼的月復間,緩緩自簡陋的床榻上坐起。「那只不肖鳥的師父……」已經被掐得快斷氣的宮垣,趕在被掐死之前朝她大叫,「放開手啦!你是真想掐死我不成?」
「宮垣?」夜色訝異地輕輕松開兩指。
「咳咳咳……」重獲自由的他,辛苦地蹲在她面前咳得昏天暗地。
「你是孔雀的師父?」她仍是有些不信,「那個敗給了解神一輩子的宮垣?」
不是听說他厭惡女人、且看她很不順眼嗎?他怎會沒事跑來救她?
「……後面那句你可以省了。」兩道記恨的目光,當下自底下朝她狠狠殺去。
「雖然我不知你為何要救我,但,謝了。」下榻穿好鞋後,夜色一手按著月復部,另一手自近處的木桌上取來她的一雙彎刀。
完全不覺得有被感激的宮垣,在好不容易順過氣時,忙不迭地來到她的面前抬起一掌欄下她。
「慢著。」
「你礙著了我的路。」夜色神色淡漠地道。
「女人,你以為憑你這副德行能上哪去?」宮垣潑冷水地一手指向她那被桶過一刀的月復部,「你要知道,這傷雖是未傷及要害,但解神給你的這一刀也已經很夠瞧的了。」換作常人早就投胎去了,她沒死算是她命大,她還想拎著兩把刀上哪?
再去同解神互砍一回不成?
「讓路。」「你這女人是耳背還是听不懂人話?」-條條青筋開始不受克制地在他額上浮起,「給我听清楚,光是為了救你,我就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你少給我再找麻煩!」「誰要你多管閑事?」佳人的秀目朝他淡淡一掃,說得很不客氣。
「你……」心火立即被點燃的他,張牙舞爪地蹬著眼前這個只撂過一句謝字,卻完全不知恩也不圖報的女人。
「我再說一次,讓路。」不想留在這同他浪費時間的夜色,將一刀系在腰際後,緩緩握緊了另一刀。
「我……」他深吸了口氣,硬是把這股子悶氣往月復里吞,「我忍!」跟個臉色蒼白得跟鬼似的女人動手。他老人家還不屑 狘br />
「主子!」自屋外推門入內的喜天,在見自倒下後就沒醒來的夜色,不但已經醒來,且還拎著彎刀一副要出門的模樣,她忍不住被嚇白了一張臉。
「你來得正好,我有話要問你。」
「主子,你……你先躺回去……」喜天忙將手中熬好的傷藥擱在桌上,小心地扶著她的手臂讓她坐回榻上。「解神人呢?他死了嗎?」面容蒼白的夜色一手拉往她,很執著地要先得到這個答案。
喜天緩緩搖首,「解神與主子一般,皆受了重創。」
他沒死……
松手放開了喜天後,夜色微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傷處,怎麼也不明白,為何那日解神給她的那一刀,所刺的並不是她的要害。
是解神失手嗎?還是解神刻意放她一條生路?不,這不可能。因為,在黃琮死後、在她親手殺了截空之後,對她毫不留情,使出渾身解數的解神,明明就是很想殺了她不是嗎?腦海中徘徊不去的疑問,像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她愈是深思,就愈是攪亂一池春水,這令她不得不甩去那些關于私人的恩怨,重新戴上理智的面具。
「戰況如何?」眼下兩軍皆按兵不動。」自她與解神雙雙倒下後;兩軍陣營不約而同退至所屬地域,靜候下一戰的來臨。
夜色霍然站起,「出兵,」
「什麼?」喜天擔心地看著似有些站不穩的她,「主子,你的傷……」
她緊咬著牙關,硬是將月復部的刺痛壓下。
「我得搶在他前頭出兵……」若是她不把握這機會。只怕解神也會緊緊捉住這機會。「主子。你的傷勢不輕,還是多休養幾日再——」喜天不斷朝她搖首.卻冷不防地被她一手捉住衣領。
「我不能敗給他。」目光炯炯的夜色,眼底有著不容動搖的決心。
有一下沒一下的掌聲,自她倆的身旁緩緩傳來,她倆瞥過眼,這才想起屋里還有個局外人。
「嘖,老是敗在解神那家伙手下,也挺無趣的……」很欣賞她的固執的宮垣,朝她扳了扳兩掌,「雖然我也很不情願,不過,你就將就點配合一下吧。」
下一刻,夜色立即推開喜天,揚起一刀擋下朝她探來的一掌,宮垣腳下一轉,趁她因傷勢還不能完全自由行動時,動作快速地來到她的身後,一手扯過她衣後領,在將她拉回榻上坐著的同時,順道點了她的穴不再任她亂動。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心火暗生的夜色,直瞪著他臉上那副擺明了別有所圖的模樣。他壤壞地咧齒而笑,「不做什麼,我只是樂得很,所以想繼續看戲。」
「看戲?「你可別以為本山人天生就熱血心腸,故才大發善心。或是吃飽了太撐了才去救你,我是為了那只臭鳥。」宮垣蹲在她的面前,一手撐著臉頰笑給她看,「看在我救你的份上,你可千萬別輸給你那個前任師父,不然的話,我可是會很遺憾的。」嘿嘿,師父輸、徒弟也輸,這都沒關系,現下他只要等著這對老仇家師徒相殘。然後再來撿便宜就成了。她冷冷地道︰「我會殺了那個多事的孔雀。」」那正好!記得到時幫我多砍那個不肖徒兩刀。」宮垣菲但不阻止她,反而還很愉快地鼓勵她。
「……」真的接不下去了……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師徒關系?
同一對刻,遠在迷陀域的另一端,同樣也受了重傷的解神,在清醒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也與夜色一般.就是急著想要快點趕回戰場,以免被夜色佔了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