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指,就當是朕送你的。」
楮諺仰起小臉,兩眼深深地望入他的眼底,那一絲絲因他而生的酸楚之情又涌上來想淹沒她時,她閉上眼,半轉過身伸長兩手摟緊他的胸膛。
「你是朕的。」他低首深擁著她,在她耳畔堅定地說著,「朕絕不會拱手將你讓給任何人,你清楚了嗎?」
「我听見了。」她將臉蛋悶在他的胸口,模模糊糊地應著。
以十萬火急之勢闖進內宮的坎天宮副總管,在順過氣後,跪在門外朝里頭輕喚。
「陛下。」
听出他語氣中帶著的焦急,浩瀚隨即抬首,「何事?」
「三域軍情來報。」
他在晴諺因此主動離開他的懷抱躺上榻後,戀戀地撫著她的面頰。
「你歇著,在你傷勢未愈之前,別再隨意下榻四處走動了。」
「嗯。」她點頭輕應,換來的,是他俯子在她唇上印下的一吻。
殘留在唇瓣上的余溫,隨著浩瀚的遠去,漸漸變涼了。安分躺在榻上一會後,晴諺睜開眼,邊坐起身邊朝外頭的六個人吩咐。
「全都進來。」
六名醫官魚貫入內,整齊地站在榻前。晴諺將他們六人看過一回後,沉聲地開口。
「不管你們用何種法子,無論再苦再痛,我都挨得住。」或許浩瀚並不擔心無邪的安危,但那不代表她會袖手旁觀。
面上帶著不確定表情的六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後,不解地問。
「總管大人的意思是?」
「我要你們在最短的時間內治好我。」
生死或許是有定數,但在定數之外,仍是有可以再盡一次全力的機會的。人生里或許有箸許許多多的注定,可是老天總不忘給這人生一點點小破綻,好讓人乘隙而入去修捕那些不該發生的一切。
當年她的一個小小的猶豫,令許多人的心上因此而多添了一道傷口,在多年過後,傷口都被人們折疊收藏起來時,她卻始終沒有忘記那些屬于後悔的眼淚。
即使最終的結局,或許會不盡如人意。但,她還是想為自己獲得一個離開贖罪這牢籠的機會。
只是一個機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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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馬郡外苦苦候在破浪私人帳外已有兩三日的金剛,在力士前去與那名方從帳內出來的軍醫打探完消息,板著一張臉走向他這後,心急的他便忙不迭地問。
「軍醫怎麼說?」
力士一手搔著發,「還不都是些老話?」
「那……」一臉晦暗的金剛,苦著臉看向他。
力士大大嘆了口氣,「總之,咱們是不能再靠飛簾一回了。」這下可好,天宮雖是少了個雲神搗蛋,可他們也同樣少了個擁有神力的飛簾幫忙,萬一麗澤親自上場,他們是該指望誰來對付那個神人才好?
「王爺該不會……」愈想就覺得眼下情勢愈糟的金剛,欲言又止地開口,力士即截斷他的話。
「他會。」以他的性格,是絕對不會與麗澤善了的,猜都不用猜。
「可是西涼王……」金剛的兩眉幾乎連成一線。
「王爺才不會管那麼多。」先且別說麗澤背叛陛下之事,單就飛簾一事好了,他就料定破浪準不會再繼續安分守已下去。
「力士。」
同樣也窩在帳內好些天的月渡者,在他倆小聲地站在帳外交頭接耳時,站在遠處朝他勾了勾指。
扔下金剛的力士,走上前听了她在他耳邊說的話不久,面色隨即一改。
「遵命。」
「真要這麼做?」整裝完畢的日行者,在力士餃命而去時,走至她的身旁問,「你確定破浪撐得住嗎?」
「撐得住。」她很有信心。
「但麗澤他是……」日行者怎麼想就怎麼覺得不妥。
月渡者涼涼地瞥他一眼。
「我問你,你還想不想要腦袋?」陛下都派人來這警告他倆了,要是再拿不到浩瀚所要的東西,只怕他倆的人頭再擱也沒法在他們的頸上擱太久。
「……好吧。」日行者模模脖子,很哀怨地垂下一張臉。
「金剛。」月渡者再把另一人叫來,「待會去告訴王爺,大軍已各齊,隨時都可準備迎戰。」
金剛愣了愣,「迎戰?」
「探子來報,天宮已在整軍準備出三山山口了,而這一回,出戰的可不只是風破曉和天涯面已,麗澤還是天宮之軍的主帥。」她邊說邊揚起衣袍,「代我轉告王爺,我倆奉命去取陛下所要的東西了,無論如何,他最好是能撐到我倆回來。」
當下只覺得五雷轟頂的金剛,就只是呆愣愣地站在原處,看著不負責任地把話說完後,他倆就攀上馬背隨即離開大軍營地的背影。
麗澤,親自率兵來了?
這兩個日月二相……什麼時候不好走,偏偏挑在這當頭落跑?他們不留下來替破浪擋掌,還有誰能擋得住麗澤?他們是以為單憑破浪一人就能拖住麗澤嗎?
一頭冷汗的金剛,在看不見他倆遠去的身影時,深皺著兩眉,緩緩回首看向身後主帥的營帳。
不似外頭那般天候寒冷,營帳內,暖氣融融的,安靜的帳內,只听得見炭火在爐里燃燒的聲響,若是不靠近細听,恐就听不見飛簾過于輕淺的喘息聲。
自她受傷以來,一直都坐在榻旁守著她的破浪,伸出一手。以指尖輕柔地細撫著她面上每一寸他所熟悉的輪廓。聆听著她淺淺的呼吸聲,又心急又難過的他一直在想,若是可以,他真想將她擁進懷里,將自己的力量分給她,或是讓她身上所有的疼,都由他來代她受。
那日當她自高處摔下來時.他原以為,在他胸膛里的那顆心,也因此而摔碎了,她不會知道,在他親自將她自土堆殘磚里挖出時,那時他的手抖顫得有多麼厲害,她更不會知道,在她只瞧了他一眼,也不讓他安下心,就吐血在他懷中昏厥時,一顆心遭到鞭笞的感覺,是有多悔多痛。
軍醫說.她在摔下來時,摔斷了三四根胸骨,除了這外,其他只是些小外傷,並不會致命。可每日坐在她身畔,看她就連喘口氣都疼得幾乎快流出淚,偏偏她又倔著性子不肯哭出來的模樣,就讓他怎麼也無法忍下去。
徘徊在她面上的掌指,雖是輕柔,但仍是擾醒了飛簾。她睜開眼睫,海藍色的眼瞳,在他的面上,再次找著了這幾日總會出現的不舍,她輕輕側過面頰,合上眼將面頰貼靠在他的掌心上。氣若游絲的她小聲地說著,「我喜歡你的高傲、你的自私、你的任性,就是不喜歡你的難過……」
「我早告訴過你別胡來。」又怒又心疼的破浪,開口就是對她的數落。
她微揚起唇角,「若這是為了和你在—起而必須付出的代價,我付得心甘情願。」
「不許再有下回,若有下回——一在她因挪動身子而又疼得蹙眉對,他忍抑地低壓了音量向她警告。
「我喜歡你的這種威脅。」飛簾漾出多日來難得的笑靨,海藍色的眸子,定定地凝視著他那張為她寫滿焦急與心疼的臉龐。
破浪忍不住張大了眼,貪婪地想將她這得來不易的笑容再多留一會,可下一刻,面上失了笑意的她,卻將兩眼看向他方,眼底隱隱藏著淚。
「飛簾?」
喉際哽澀得難過的她,只是不斷眨眼想將叛逃而出的眼淚關回眼眶里。
「是哪疼、哪不適嗎?」不敢隨意挪動她的身子,心急的破浪只好以兩跟四下檢查著她。
「我想念迷海……」她閉上眼,不願承認,在這最脆弱和無力抵抗的時刻,竟是她要對自己最誠實的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