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了瞥空白的牆面一眼,心里有數地再問。
「朕掛在這的女媧畫像,也是麗澤命你取走的?」說起來,那幅畫,可是這帝國代代相傳的古物,據先人說,那幅女媧繪像,是百年前神子在女媧面前,就著女媧的面容一筆不差地繪下的,百年後的今日,若有人想知道女媧這神人生得是何模樣,就只能藉著這幅畫而得知。
在楚巽始終都不答腔時,知道自己猜對不少事的浩瀚,忍不住一手撫著下頷輕笑。
「你笑什麼?」
「沒什麼,朕只是明白了一事。」對他而言,畫的本身並不值什麼錢,也沒有什麼重要性可言,但對某個人來說,可就深具意義了。
「何事?」
「麗澤的心事。」浩瀚朝他眨眨眼,一手指向那只木箱,「那玩意,你愛拿就拿吧,只是,到時麗澤恐怕會怪你辦事不力就是了。」
「我要離開這。」絲毫不相信他的楚巽,揚高了手中的長劍。
浩瀚微笑地問︰「朕可有攔你?」
總覺得他面上的笑意很刺眼,楚巽一手將木箱放至胸口,快步走向他一劍架上他的頸間。
「笑?再過不久,我看你還笑得出來嗎?」他以為就只有他會在暗地里有動作嗎?麗澤早就為他安排好下一步棋了,再加上,只要有了這三片石片,到時麗澤還會將浩瀚放在眼下?
「何解?」
「六器將軍已包圍了帝京。」有著十足把握的他,得意地揚高了下頷。
浩瀚點點頭,「是嗎?」
「你不意外?」楚巽眯細了眼,怎麼也想不到他的反應竟是這般平淡。
「朕該嗎?」浩瀚反而覺得他很強人所難。
猛然自暗地里橫掃出來的軟劍,在楚巽來得及看清之前,冰涼又柔軟的劍身已緊緊纏上他的頸項,阻止他再繼續威脅浩瀚一字一句。
「你不認為,在你把劍擱在他的脖子上之前,你該先問過我嗎?」手握著劍柄的晴諺,站在他的身後,低聲問向這名與她同樣都是總管的同僚。
動彈不得的楚巽,趕在楮諺動手之前,想先行一劍劃過浩瀚的頸項,可傾全力抽回軟劍的晴諺,動作仍是較他快了些,霎時殿中燈影搖晃了一下,在下一刻,浩瀚動作飛快地來到晴諺的身旁,扶穩氣喘吁吁的她。
低首看著她毫無血色的面頰,兩眉深蹙的浩瀚,邊撫去她額際上的冷汗,邊一掌環過她的腰際,將她拉靠在他的身上。
「誰讓你下床來著?」感覺到她的無力,他心疼地將她摟得更緊。
她沒好氣地抬首睨他一眼。
「你以為我會任人威脅你?」能讓她大半夜的棄床不顧,帶著一身未愈的傷跑來這的原因,除了他外還有什麼?他究竟知不知道方才擺在他脖子上的東西,害她險些停止了心跳?
浩瀚二話不說將她打橫抱起,穿過幾道,小門後回到寢宮,將她放回仍帶著溫暖的被窩里,可上了榻的晴諺,卻怎麼也不肯乖乖躺回去。
凝視著她那似乎隱隱閃爍著怒火的明眸,浩瀚輕輕嘆了口氣。
「想說什麼就說吧。」
「昏君!」將楚巽的話全听進耳里的她,氣呼呼地扯過他的衣領,「你這個皇帝是怎麼當的?」
「你身上有傷,最好是別動氣。」任她發泄的浩瀚,只是淡淡地提醒她。
「什麼派六器守護帝京?」她愈想愈覺得他是貨真價實的昏君,「結果呢?正好稱了麗澤的心意包圍帝京!」這下子可好,才被圍過一回,又再被圍一回,他是嫌外患不夠,在家里閑著,所以不怕內亂多嗎?
浩瀚輕柔地拉開玉掌,翻過掌心,在上頭印下一吻後,才慢條斯理地道。
「朕知六器是麗澤的人。」除了忠心耿耿的黃琮之外,其余的六器將軍,早在多年前就落入麗澤之手了,若不是為了制衡六器,他又何須替自個兒找來保命也保國的四域將軍?
什麼?
「你……知道?」她呆愣愣地瞧著好似所有事都了然于心的他。
「不難明白,不是嗎?」他雲淡風清地笑笑,說得好像很簡單似的。
是根本就很難明白好嗎?
壓根就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此事的晴諺,一手撫著額,也不想去探究這男人究竟背著她知道了多少秘密,眼下的她只想知道;早就有此準備的他,是想怎麼收拾這一團新起的亂子。
「你有何打算?」
「等。」浩瀚邊說邊將榻上的厚被披上她的肩頭。「老規矩。什麼也不做,咱們只要等著就成了。」
晴諺挑高了彎彎的柳眉,「等什麼?」他認為這回救兵會在他等著等著,就從天上掉下來嗎?
「你忘了朕還有四域將軍?」
「等他們?」她的眉頭愈皺愈深,「他們能不能自四域里活著回來還是一回事呢。」他還指望那些遠水來救近火?說不定等那四人回來,帝京早就易主了。
浩瀚伸出一指輕點著她的俏鼻,「你認為,朕會做沒把握的事?」
晴諺深深吸了口氣,許久,在他的目光下不得不承認。
「……不認為。」的確,他就算再如何昏庸,也沒蠢到那種地步。
「那就成了。」他心情不錯地親親她的粉頰以茲獎勵。
她一手推開他的臉,滿面愁容地向︰「若四域將軍們趕不及回京,六器之事,你想怎麼辦?」
「嗯……」他一手撫著下頷,沉思不過半晌,馬上將責任推給另一人,「我想,無邪這回應當會氣壞了才是。」
「你又要利用娘娘?」對于他的這種小人行徑,她很不以為然。
他微笑地更正她的說詞,「是請她為朕護京。」說得真難听。
「娘娘在知道此事後,她不會高興的。」才平定個混血臣子造成的內亂而已,又來個六器?她不敢想像無邪那總是笑里藏刀的笑容,會不會比上一回的笑得更甜蜜。
「不然,由朕親征,如何?」浩瀚微微一哂,刻意在她耳邊壞壞地問。
她馬上柳眉倒豎,「你敢?」他敢拿他的命來賭?
浩瀚一手環著她的腰,在她火氣發作前將她拉至懷中,低首就給她深深的一吻,並在她因此而發愣時,乘機將她這個該好好養傷的傷患推倒躺平。
「不是不敢,而是朕沒那麼蠢。」輕啄著她逐漸泛紅的唇瓣,浩瀚顯得一臉心滿意足,「總之,這事你別煩惱,就算天塌了,也還有別人會替朕頂著。」
「那我又要倒楣了……」她苦著一張臉,想到又要獨自面對無邪的火氣,她就很想學他一樣,還是先躲起來再說。
徘徊在她頸間細碎的吻,在游移至她的唇上時,徹底的溫暖了她原本冰涼的唇,就著遠處的燭火,她喘息地看著他的眼,慎重地問。
「石片真的無事?」
「嗯。」他撥鼻尖磨蹭著她的鼻尖。
「你不會輸給麗澤吧?」要是麗澤先他一步湊齊石片……
「放心,朕不會令你失望的」
第二章
帝國六器將軍中,在目前僅剩的兩名將軍中,以蒼璧將軍為首,在領了聖諭護京後,行蹤不明已久的白琥將軍突然返京,同樣領了聖諭的青圭將軍,即聯同兩位將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舉兵反向,一如楚巽先前所說,次日六器將軍們即包圍了帝京,而非聖諭里所說的護京。
得知這消息後,才剛擺平一場內亂的無邪,簡直氣到怒火直達九重天,也因此,向來奉旨守護在她身邊的北斗與南斗,二話不說地就跑到浩瀚那邊避難,免得首當其沖成了她出氣的對象。
找人找到坎天宮的無邪,姿態優雅地步入宮中大殿,但,她非但沒找著北斗與南斗,更沒有看到那個她很想親自動手掐死的浩瀚,有的,就只是那個方從病榻上下來迎接她的晴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