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眼下的日常工作,洗衣、挑水、劈柴、煮飯……她全都不會,也理所當然的全都不必做。
天未亮就上山采菜順道砍柴的孔雀,在做好了早飯時,無邪仍是睡著;在他洗淨了所有人的衣物時,無邪剛醒;在他晾著洗好的衣物不小心被宮垣瞧見,因此又跟他大打一場時,無邪正好用完早飯,而他,則是在擺平了宮垣之後等著去洗碗。
她是皇後嘛。
依照陛下這些年來寵壞她的作法,所有的金枝玉葉都是不必沾染人間塵埃的,因此身為金枝玉葉旁的雜草,就得認命些了。
真是的……陛下究竟是怎麼養女人的?把她保護和照顧成這樣,陛下知不知道這會累死他啊?與她相比,其他的女人簡直無所不能到她會汗顏的地步,而她呢?除了會抄經外,她還會做些什麼?
她愛說話愛笑,心軟善良又無辜到不行……她也只有這麼一個優點而已。
可光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小優點,就夠讓他很難坐懷不亂了。
正在準備午膳的孔雀,一個大男人擠在廚房里揮汗如雨,身上又是油又是煙的還外加一頭大汗,而跟著進來湊熱鬧的無邪,則是一身干淨清爽,乖坐在一旁看他忙碌,且笑得很開心。
每當他回頭想叫她也跟著學學時,她就適時地漾出笑靨,大聲地夸獎他好厲害、好無所不能,當下被她喂哺得飽飽的虛榮心,又會讓他暈陶陶地轉過身繼續做飯。
有時他會覺得,這一切都是詭計,其實她並沒有那麼單純,或許陰險才是她的本性也說不定,而這,可能只是她在利用他的手段而已,可只要看一眼那張看似對他崇拜不已的笑臉,和那雙不停對他鼓掌的小手,就又在在影響了他的思考能力。
「妳,去做點事。」看不下去的宮垣,大剌剌地點名無邪。
「做什麼事?」她走出廚房,站在他面前等他下指示。
「挑柴。」
里頭的孔雀隨即拉長了雙耳。
挑柴?憑她那副弱不禁風的德行?她當然不行!
「我來,妳不需做這種粗人做的事。」他火速炒完鍋里的菜,沖出廚房跑進柴房里抱了一大捆柴回來。
爆垣冷眉微挑,「你今兒個挺勤快的嘛。」往常叫他做件家務事,他大爺都推三阻四的,今日卻為了個女人就改了性子?
「我……」無邪站在原地,不知要做什麼事地看著他。
「妳,去劈柴。」宮垣再下指示。
「怎麼劈?」她听都沒听過。
「當然是用斧頭劈!」
「喔。」她半懂半不懂地走至牆邊。見著在一塊大木頭上有把斧頭,她的兩手便覆上斧柄。
她的兩手很快就被另一雙大掌蓋過。
「我來就行了,妳一邊歇著。」孔雀推著她到屋檐下免得她曬著了,自己則是半撩開衣裳,露出半邊精壯的胸膛,動作迅速地劈完那堆柴火。
爆垣氣得簡直快跳腳,「她總能挑水吧?」
被代為指使那麼久的孔雀也火大了,他一把揚起斧頭,一步步地朝宮垣前進。
「要挑你不會自個兒去挑?你是缺了手還是斷了腳?」哼,此帳不清非鳥輩。
「我——」
「你有她縴細嗎?」他問得更大聲。
「我只是——」
「你有她柔弱嗎?」理直氣壯外還要他老兄比一比。
「喂——」
「還是你以為你有她高高在上?」人家是皇後,皇後耶!他是哪根蔥哪顆蒜?鄉野草民一個!大街上隨便撿一撿就一大堆!
「你不要太——」宮垣才張大嘴要他克制一點,冷不防地,那柄斧頭已擱至他的喉前。
孔雀干脆把心火統統發泄在他身上,「給我看清楚,她可是帝國最最尊貴的金枝玉葉,你這泥捏的粗人不懂就少開口使喚她!」
「我、我……」這實在是太……太委屈了!就當不夠女人、不夠柔弱都是他的錯好不好!
「娘娘經不要喝水?」孔雀將臉一轉,對她擺出了十足十的佞臣討好笑臉。
她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好……」變臉變得好快啊……若將來他不當將軍去當戲子,說不定可唱紅京城。
「妳——」滿心不甘的宮垣才又想發作。
「嗯?」孔雀立即揚眉,充滿威脅性的鼻音拖得長長的。
爆垣改口改得很硬,「妳去撲蝶采花!」這總可以了吧?
「好。」無邪乖順地點頭。
她居然也跟他說好?難道她听不出他只是在跟她裝客氣嗎?
無邪整理了衣裙一會,在準備去後頭的花園時,她想起忘了問孔雀,于是她又繞回來。
「我可以去嗎?」
「去吧,這個妳行。」孔雀邊說邊拿來個小竹籠給她裝蝶,「別弄髒了手。」
「我會注意的。」她笑了笑,拉著裙襬快樂地往花園前進。
兩個男人羨慕得半死地看著她優閑的倩影。
「看什麼看?你不是跟女人有仇?」孔雀冷眼往旁一瞥。
「為師是在看能把你吆喝來去的女人生得是什麼德行!」宮垣也沒同他客氣。
孔雀長腳一跨,沒時間也沒心情與他斗嘴,他還有一籮筐的家務事沒做完呢。
他才幾年沒回來,這老頭就把老家弄得跟豬窩似的,要是沒花上個三天三夜,肯定打掃不完。嘖,他從小就懷疑那老頭收徒弟其實不是要傳他功夫的,那老頭只是想找個人整理家務才是真的。
當孔雀好不容易打掃完準備給無邪使用的自宅時,出去外頭一會的無邪忽地無聲出現在他面前,她瞧了瞧他累得半死的樣子,然後掏出繡帕為他擦去額上的汗水,再把采來的花塞給他,而後又拎著捉來的蝴蝶出去散步。
呆怔在原地的孔雀,過了很久很久後才回神,他本想繼續工作,本想不去理會心頭那股暖暖的感覺是什麼,本想不去理會滿懷的花朵有多麼香、有多麼像她一樣美麗,可一想到她對這一帶一點都不熟,他又趕緊放下手中的掃帚追出去。
當初他在離開這里時,並不知道自己武藝究竟如何的他,閑著沒事做,就去山腳下的門派一家家的叩門,踢踢館以試自己的武藝究竟是到了什麼程度,因此當他踢遍所有門派,確定他的確是有兩把刷子,而他師父也確實沒誆他後,他這才開始在迷陀域里流浪。
說起來,這片山頭里,跟他結仇的人可多了,這時候他就很恨他干嘛要有那麼多的過去。
追著無邪出去的他,才到了山腳下,果不期然就看到一堆老仇家的熟面孔,而誤入虎口的無邪,就只是拎著竹籠站在原地無處可跑。
忙了整整一日……說真的,他實在是很懶得再動手動腳,唉……帶兵打仗都沒這麼累,他已經開始有點懷念馬秋堂那張可愛又有點倔強的臭臉了。
「她是你的女人?」某派宗師一劍指向無邪。
「她是我得供起來拜的女人。」孔雀咬字很清晰。
「反正她與你有關就是了!」一大群被踢過館等著報仇雪恨的老仇家,紛紛亮出刀劍,一窩蜂地沖向孔雀。
輕功甚好的無邪,在他們轟轟烈烈地開打時,已躍至樹梢上躲避不長眼的刀劍。她偏首看著下方的孔雀,整個人懶洋洋的,似提不起半點興致,只用拳腳就輕易地擺平了他們,還叫他們先去練個三年再來踫踫運氣。
她躍下樹梢,若無其事地走至他的身旁,他的樣子看來像是很疲憊,她才想告訴他早點回去休息,這時孔雀卻突以一掌擋在她的面前,而他臉上,則露出了絲絲痛苦的表情。
一枚刺中他掌背的銀針,很快地令他的手掌變了個顏色,他連點數大穴保命,卻發現這種江湖上少見的致命毒針,除了宮垣外,恐怕沒啥人能解得開。他拔下銀針揚手一射,將銀針回送給方才那個沒敢出來壯聲勢,卻只敢躲在暗地里傷人的其中一派的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