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你見過八十夜話是不是?」盯著滿天的星子,她突如其來地問。
那一大幅可說是鬼斧神工的畫作?
「嗯。」見過兩次。
「那是我畫的。」
「什麼?」他一愣,「這不可能。」按理說,繪者應當走過千山萬水、看盡人生百態,才有可能畫出畫中人物的嗔喜憂傷,和人間的歡愉……她畫的?她一個被關在地底的皇後哪有機會瞧見過那些?
她淡淡說著︰「那些,都是出自于我的想象,都是我錯過的,和無法實現的。」
她說,她錯過了人生,原來她想要那種多彩繽紛的人生?
「我並不想當皇後的……」她嘆了口氣,被冷風吹得有點冷,小臉忍不住往他溫暖的懷里鑽。
「那妳想當什麼?」他再將毛毯拉高些遮住寒風。
「我想當個小畫師,畫我想畫的,畫我的心願……」
她要的就只是這樣?浩瀚知道她的心願是這樣嗎?
將臉頰貼在他心口上的她,在沉默了很久後,試探地問。
「你要我替你畫一幅夜色嗎?」
他頓了頓,飛快地回絕,「不了。」
「那日……你有照我的話把小舟順水放走了嗎?」她的聲音里帶著淡淡的睡意。
「放了。」
「那……」她以掌心拍拍他的心房,「這里,是不是輕松多了?」
若有所悟的孔雀,就著明媚的月光看著她,許久都沒有言語。過了一會,他將她摟緊。
「快睡吧,妳不是累得連眼楮都睜不開了?」
無邪毫無異議地窩進他的臂彎里,枕在他肩上不過一會就睡著了,孔雀側首看了那兩個不睡覺還在偷窺的男人一眼,接著拉起毛毯遮住無邪全身上下,不讓他們有機會用眼楮她吃豆腐。
甜甜的香味,盈繞充斥在他倆的這片小天地里,他忍不住深吸口氣,將屬于她的芳香,盡數吸進肺葉里,再緩緩地在他的心頭沉澱。
因天頂清澈無雲,已圓滿的月兒將大地萬物照得好清晰,就連她的眼睫他都可以一根根的數清,他的目光顯著月光的軌跡,走過她濃淡適中的眉,微翹的唇……此刻在他眼中,她就像是幅月下朦朧的美畫。
仍按在他胸口的那只屬于她的掌心,好小好溫暖,溫暖得讓他以為在情死之後,里頭只剩下的灰燼,又重新開始緩慢地燃燒起來。
雖然懷里的女人真的很美,也很無邪,但……她不會是他的。
他只是在代陛下保管皇後而已。
草原上沙沙的風聲竄耳而過,听來像嘲笑,也像自欺。
海道
「真的不能打死他?」
「真的不能。」
「打斷他的手腳行嗎?」
「妳行的話就上啊。」
磨刀霍霍的觀瀾,在一踏進宮內所見著的,就是又泡在女人堆里的北海,正左擁一個右抱一個大享美人恩。
這小子不是與漣漪雙宿雙棲,扔下他們這些神子獨自逍遙去了嗎?他沒事又跑回來人間染指女人做什麼?而那個漣漪呢?她是怎麼教夫的?居然還讓北海爬牆爬到她家來!
「全都滾出去!」觀瀾臉色鐵青地對一眾女人下令。
花容失色的女人們,在觀瀾快把刀拔出來時,連忙離開橫躺在椅上,英俊到很沒天理的男人身上。
臂瀾直接把刀指向北海,「你不是睡覺去了嗎?沒事你又起來做什麼?」
「難道我就不能有睡醒的時候?」他打個呵欠。
「你——」當觀瀾手中的刀已經在抖抖抖的時候,一旁的滄海見狀,忙拿下她的刀並把她推到一旁消火去。
滄海掏掏耳,準備聆听神諭,「不知海皇大人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狀似優閑的北海,伸出食指,繞來繞去了一會,將指尖定在滄海身上。
「我要你跟我走一趟天宮。」
「天宮?」滄海古怪地應著。
「臨淵自海道里盜走了一塊石片,我想,那塊石片應當已經落到浩瀚的手里了。」他邊說邊起身伸了個擷腰,「眼下就剩天宮、地藏與迷陀域的石片浩瀚尚未得手,天宮的那個天孫要趕在浩瀚之前完成石片,顧道要我去湊湊熱鬧。」
「什麼石片?」他倆從沒听說過這個東西。
他眨眨眼,「這你們就不需懂了。」
殿廊外,一名身著湖綠色衣衫的女子,正迎風而立,遠眺著被陽光照耀成一片碎金的海面。北海走至她的身後,伸出兩手將她摟進懷中,站在他們後頭的觀瀾,隱約地,似乎瞧見了漣漪的笑。
她還以為漣漪永遠都不會笑呢,原來那個男人還有點可取之處。
一只大掌掩住了觀瀾的雙眼,不讓她繼續看,觀瀾皺眉地想拉下它,只見滄海一臉尷尬地清清嗓子,她再將目光看向前,就見他們家向來就不怎麼理會他人感受的海皇大人,正毫不顧忌身在何處,一手撥開了漣漪的衣衫將大掌探進里頭,並低下頭熱烈地與她唇舌交纏。
臂瀾一手捂著額,對那個不但多情,又可處處發情的男人完全沒轍。
其實,只要漣漪快樂就好了,她……可以勉強忍受北海的小缺點。
當夕日將墜落在海平線的那一端時,北海將漣漪帶回了屋內。
「天宮有意團結三道嗎?」面色已經恢復正常的滄海,在整裝完畢後,站在他的面前問。
「嗯。」北海一手輕擾起漣漪的發絲,仔細品味著它的光滑。
「海道要與天宮合作?」
他卻將責任一推,「這是你們的決定,不是我的。」
「若兩界之間戰事再起,這一回,你是鐵了心要參戰?」打心底希望他能加入戰局的觀瀾相信,只要有他,那麼這一次的兩界之戰,勝者就非神子莫屬。
「再說吧。」他說了句很值得玩味的話,「我的友情是有限的。」
第六章
「這就是妳想來的地方?」
「你不是要帶樂天回家嗎?」
站家自家門口的孔雀,無言以對地看著無邪走向他師門的背影。
他原以為,她只是貪圖個新鮮,所以想在迷陀域里見識一下未曾見識過的風情,他沒料到,她要來的地方竟是這里。
其實她應該也很清楚,憑她的身分,她根本就不可能在迷陀域里四處走動,因此一路上她並沒有要求他非得帶她去那些危險之地,她只是一徑地朝著她要去的地方前進,即使,這路上並沒有什麼風景好看,也沒有什麼值得她留下美好印象的地方。
她只是要帶他回家而已,雖然她故意擺出皇後的架子壓著他,也不要明明白白的成全他。她這人就是這樣,說話喜歡拐彎抹角,就連做事也要拐彎抹角,可她的出發點……又全都是為了對方好。
她寧願裝出任性的樣子,也不要他人事後的感激,有時他真的深深覺得,她並非人如其名,因她的那雙眼,其實都把一切看得很清楚,尤其是他人的不堪與傷心。
為什麼,她要這麼替人著想?
「孔雀!」
害怕的尖叫聲,在他還站在山門前發呆時,自前頭傳來,他猛然回神,一想到里頭住了什麼人後,他十萬火急地前去搭救她。
遭人以兩指拎起並朝外高高扔出去的無邪,兩手掩著臉,在接觸到一具熟悉的胸膛,並感覺她已被牢牢接住時,她這才心驚膽戰地張開眼。
「他……」被嚇壞的她顫抖地抱緊他的頸問,「他二話不說的就把我扔出來……」哪有這種待客之道的?
「他是我師父,宮垣。」孔雀悻悻地介縉。
「他不喜歡有客人到訪嗎?」
「不,他是仇視女人。」孔雀哼了哼,一骨碌地朝他開吼聯絡感情,「臭老頭,你扔人的習慣能不能改一改?也不先打听一下你扔的是誰,萬一她被你扔死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