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手法真老練。
他不客氣地回敬,「能像妳一天到晚都在跌,那才叫高手。」除了輕功外,她一定也有練過金剛不壞之身。
攀上她腰際的大掌,讓無邪忍不住看了一下,孔雀只是挑挑眉,以一副壯烈成仁的口氣告訴她。
「實不想為,卻不得不為。」這巷有多窄呀?平常她在空地上都可以跌個四腳朝天了,何況這等小巷?想讓她的頭多撞幾個獎品回家嗎?
「那邊。」極力按捺住笑的她,在走出了小巷後,伸手指向遠處人工所做的小溪。
他這才發現她手里提了個小籃,當她蹲在溪畔取下籃蓋時,里頭盛著的,是各色紙折的精巧小舟,他有些不明白她來這做什麼。
沉默了一會後,她靜靜地看著這條總是承擔她許多事的小溪,然後蹲在溪畔伸出手就要去撈溪里最是色澤紅艷的兩顆石子,孔雀見她的衣袖都已弄濕了,趕緊一手環住她的身子將她整個人拉起,並以眼光責怪連這種小事都需要有旁人照顧的女人。
無邪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他則是面無表情,她朝他伸出手,攤開玉掌,在近處宮燈的照耀下,那兩顆不知當年是何國贈與浩瀚的大禮,就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上。
自看到她掌心那兩顆鮮艷到似火的石珠起,孔雀就大概知道她想要做什麼,但他什麼都不說,他只是等待著萬事都要拐著彎的她,親口告訴他這次她又想做什麼。
「我喜歡這條浩瀚為我造的小溪。」她邊說邊把紅色的寶珠放進兩艘色澤不同的紙舟里。
「為何?」
她側著首,微笑地看著他,「因為,這樣一來,我就可以把我不想記住的往事,全都順水載走。」
孔雀總算是听明了她想說的是什麼了,但他的想法與她不同,以往他都是這麼認為,也知這世上,每人都有自己的苦,誰都無法替任何人來承擔,一條小溪,就能輕易載走記憶中,那些愛恨愁悵,心碎與傷痛?
扁看他的表情,無邪就知已被他看穿了目的,但她並不感到沮喪,只是隔了一會淡淡地說。
「孔雀,我二十三了。」
孔雀看著她柔美的側臉,不覺得歲數有改變她什麼,也不知她為何會對他說起這些。
「那又如何?」
「我很快就會老了。」她的語氣里有絲憂心。
「老在妳前頭的人多得是。」每個人都逃離不了生老病死,這是定數。
「自我有記憶以來,我就一直在錯過……」她低首看著匆匆流過的清澈溪水,「再這樣下去,我會錯過更多的。」
「我送妳去見陛下可好?」以為她是在想年華總被他人誤,有些同情她的孔雀,心房不禁因她一軟。
她輕輕搖首,「不了,他太忙了,我不希望他得騰出時間花心思在我身上。」
「那……妳怎麼辦?」說這里是冷宮,一點也不為過,陛下不來這,而她又不去陛下那,難道她要將她一輩子的大好年華都鎖在這里嗎?
她眨眨眼,「我的事與浩瀚有關?」
「妳與陛下拜過天地不是嗎?」他瞪向她,指出事實。
「……算是吧。」
什麼叫算是吧?
不是他這個臣子想嫌棄她,只是,她不但沒有身為皇後的自覺,與人相處更是隨和又隨性,對男人的手,總是想拉就拉,就算是別的男人想踫她這尊貴之軀,她也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她是不愛陛下,故才不願對陛下守身?還是從來就沒人教導過她什麼叫婦道?
不知他在心生暗火的無邪,又自顧自地陷入自言自語的情境中。
「其實當皇後也很好的,一來我沒什麼鴻鵠大志,二來又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不做皇後,我也真不知自己還能做什麼……」
「妳喜歡拐彎抹角的說話?」他也多少模清她這個人了。
「簡單的說,我是個沒有心願的人……」她先是垂下眼睫,而後渴盼地看著他,「平常人都會有心願的,就像你,你一定也有的,對不對?」
就算有,那也已經過去了。
「你想到某人時總會皺眉……」她只看他一眼,接著便愁眉苦臉地撫著額,「我都已經盡量挑字眼不讓你想到那兒去了,不然待會你又一定會對我擺臉色……」他不是男人嗎?這麼敏感做什麼?她會很累的耶。
他有表現出來嗎?完全不認為自己神情有泄漏任何情緒的孔雀,在那種頭一回見到她時深感不對勁的感覺又涌上來時,天生的警覺心讓他忍下住再次因她而疑心四起。
「一切不過是情海翻細浪,何苦?」她沒留心他,只是繼續苦著臉自言自語。
找不到……就是找不到,還是一樣無辜得要命的臉龐,就是找不到哪里不對勁,是他太多心了嗎?
他不怎麼情願地更正,「記得嗎?是我要討好妳,而不是妳來討好我。」
「也對。」她一手拍著額,「都怪你太不盡責了,害我都忘了我留下你的目的。」
「妳希望我怎麼做?」或許試她一下她就會現出原形了。
讓人驚艷到得深深屏住呼吸,再用力喘口大氣的俊容,猛然湊至無邪的面前,隨嘗他長則曠則毛上下眨呀眨,眼前的男人已從桃花隨時可以朵朵開,變成妖艷盛綻得完全沒有天理……使出渾身解數的孔雀很賣力。
「那個……」她掩著嘴,以好抱歉的眼神看著他,「我實在很不想說……雖然說你的模樣很極品,不過你這樣沖著我笑,感覺真的有點陰森……還有你這樣一直眨眼,眼不酸嗎?」
方才一定是他的錯覺。
「娘娘,我在勾引妳。」他索性放棄迂回那套,省得她天分不高他還要多浪費時間。
她听了也沒多大反應,只是兩手拍拍他的肩,很誠懇地向他建議。
「再努力點。」她還以為他是眼抽筋。
「……」
「以前呢,我有個心願,那就是把浩瀚手中的東西都搶走。」放好了紙舟後,她在他的身旁坐下,「我和他也算是青梅竹馬,打小一塊長大,會有這念頭不奇怪是不是?」
「陛下一直都在讓妳?」跟不上她轉變話題速度的孔雀,也只能順著她的風頭轉。
她嬌嗔地撇著嘴角,「才不呢,他小氣得很,自小到大,我看中的,他從不曾讓給我。」
他們在談論的是同一個人嗎?那個浩瀚?連第一武將都可以為黃琮的要求大方拱手讓出的浩瀚?他還以為這世上心胸最寬廣者非浩瀚莫屬,沒想到她……她其實是想扯浩瀚的後腿,不想讓浩瀚太完美吧?
她扳著四根手指數算,「就拿四域將軍來說好了,人是我挑的,我同他討了這麼多年,他卻頑固得很,說不給就是不給。」
他忙抬起一手,「等等……妳說什麼人是妳挑的?」
「你們四個啊。」
什麼是她挑的?他們四人是一路打上去的好嗎?
「為何妳要挑我們四人?」好,先不戳破她,看她還有什麼驚人之語還沒說。
「直覺吧。」她兩手捧著面頰細細回憶,「夜色是個無敵的女人,也是個忠貞不二的完美將軍。在她那雙彎刀下,你們連續敗給了她這麼多年,也敗得不算冤枉。」
孔雀沒說什麼,只是挑高眉看著她。
「破浪呢,他從小到大性子都一樣,他雖任性,但刀子嘴豆腐心,行事雖極端了點,但他很單純的,四域將軍里,就屬他的性子最是可愛。」
「可愛?」他愈听愈覺得她的眼光有問題。
「至于石中玉,他是你們四人中最盡責的一個。」
忍不下去了,「妳沒說錯人?」那顆只會吃飯和像條狗般跟在愛染身後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