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他還在想,也仍在考慮。只是不管他再怎麼想拖延時間作出決定,推著世事走的波濤,仍舊不給時間地一涌而上,他想再過不久,他又得和當年一樣,非要等到面臨最後關頭,才慢吞吞地給大家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
好心轉告的封誥指著他的鼻尖提醒,「天宮那小子說你欠他一個人情,他還說,你要是敢不還這個人情,他一定會翻了你的海道。」
「你呢?」沒把天孫放在眼里的他挑挑眉,「你不下水攪和?」他不是愛神子嗎?
「我都死過一回了,我才不再奉陪。」封誥笑得很奸詐,「這回,我要等著看戲。」上回去攪和的下場,就是肚子被劃破,腦袋還順手被一刀砍下,在曾死過那麼慘後,他才不要再重蹈覆轍一回。
「你的性子變差了。」北海不敢恭維地瞪著前前後後差了十萬八千里的他。
他用力哼了口氣,「你也去投胎看看你就知道,到時我看你的性子變不變。」沒試過的神沒資格說。
「除了來看我外,你有什麼目的?」
「我只是個人了,還能有什麼目的?」本來愈看環境愈滿意,還打算在這住上十天半個月的封誥,在他那趕人似的目光下只好趕緊否認。
「你不在乎地藏少了個雨師?」有空來他這逛逛,還不趕快回去那個跟帝國一樣損失的地藏看看?這小子當真不在乎他的寶貝地藏啦?
他撇得一干二淨,「那是天意。」又不是他叫阿爾泰去殺了雨師的。
「或者該說是阿爾泰在為你報復地藏?」扳著手指頭算出些許內情後,北海不以為然地瞧著他。
「我能說什麼?」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澄清清白,「阿爾泰並無女媧的記憶,我也未曾煽動他什麼,他的所作所為,全都出自于他本身的意志,我千涉下了他。」雨師之死,就如同他也不明白阿爾泰干啥去偷了天孫的神器一般,他最多想得出來的結論就是……阿爾泰又太無聊,閑著沒事做。
「你真不反對他投效皇帝?」
封誥三兩下就看穿他,「少來了,你不也對皇帝感興趣得很?」裝客氣?哼,三道的三位神人,只怕都跟他一樣把重頭戲全看準就在那個名叫浩瀚的人身上。
「我只是好奇。」被他這麼一說,就算是有著滿心的期待,北海也就更不願意承
「我也同樣好奇。」與他相比,封誥就顯得落落大方,「我常在想,在有了那個浩瀚的攪局後,人子與神子究竟可以做到什麼程度。」
北海白他一眼,「等著看不就知道了?」
「是啊,等著看。」封誥再贊同不過地頷首,一手輕托著下巴倚在窗邊看著外頭波光瀲濫的海面,「身為神人,等著看,本就是我們的使命。」
不只是花開有一定的季節,輪回有一定的軌跡,命運,也有著它行走的一定方式。
身為神人的他們,雖說創世是他們的使命,但他們卻從無心去干涉人間,他們就像是一個個捏陶師,盡心地捏塑出陶甕後,為它沾染上顏料,再將它放至火窯里,看著它在經過烈火的淬煉之後,緩緩散發出它美麗的釉澤,無論日後是好是壞、是成是敗,這都不是他們所能控制的,他們唯一的立場,就只是等在窯外觀看。
只可惜,仰賴他們的神子,似乎,從無人這麼想。
「話說回來……」他贊嘆地望著眼前湛藍得令人著迷的迷海,「忘了那些惱人的麻頃事,不看人、也不理會世事的話,這還真是一片美麗的海洋。」都怪這世上的心事太多了,多到讓人忘了這片海水有多藍。
「佩服吧?」備感得意的北海,不可一世地抬高了下頷。「說求求你,我就教你怎麼弄出這片玩意。」
封誥將嘴一撇,「嘖。」都過幾百年了還是一樣的有病和臭美……
當躺睡在外頭的漣漪,在椅上翻了個身時,封誥已蹦蹦跳跳地到宮里四處閑逛了,迫不得已只好再多留貴客一陣的北海,沒好氣地挑著眉,趕在漣漪睡醒前踏出露台外。
方才睜開的一雙水眸,在大掌溫柔的輕撫下,再次舒服地閉上。
「誰來了?」
「沒事。」他低首吻了吻她的睡顏,「再睡一會。」
「嗯。」
「觀瀾,殺了他,咱們就沒海皇了。」
再次一臉無奈地架住直揚起劍想殺人的同僚後,滄海語氣十分遺憾地在她身後重復。
「他說的還是人話嗎?」氣得只想除之後快的觀瀾,不死心地在他懷中掙扎。
「他本來就不是人嘛……」雖然也很想沖上前砍那個把話說完後,就翻過去再睡大頭覺的自家主子一刀,不過長時間與北海相處下來,耐性已被訓練得很齊全的滄海,還是理智地奪下她手中的長劍。
受海皇之邀,聯袂登上狼城的觀瀾與滄海,怎麼也想不到,在波臣已與那個名叫臨淵的男子結盟,並率海道另一半神子進行叛變,準備推翻海皇另立新主時,這個完全不覺自己地位已岌岌可危的北海,竟還大剌剌地窩在他的老窩睡覺不說,甚至方才就在他倆一同吵醒他後,他還邊揉著眼,邊對他們倆劈下一記令他倆同時心火翻涌不休的響雷。
青天霹靂也不過如此。
以往他再怎麼輕佻、荒誕,或是再怎麼耍浪蕩優游女人的世界,她與滄海都睜只眼閉只眼由他去了,可听听這家伙方才說了什麼?
不關我的事。
現下他這名海皇的臣子波臣,已聯合了外人要推翻海皇重造海道,而他這個造物主、海道另一半神子熱烈支持的對象,卻只把話一撂,就翻身繼續睡他的大頭覺?他到底還有沒有身為海皇的自覺?
「你既創造了海道,你就該對它負責!」在他面前氣急敗壞地踱來踱去的觀瀾,愈想就愈火大,索性扯開嗓子再對他吼上一回。
橫躺在椅上,一手撐著面頰的北海,徐徐挑高了一雙墨眉。
「就算是自己所生的子女,他們也該有長大的一日不是嗎?」呿,難不成生了他們後,還得一路看顧他們到老?那要不要他也順道喂他們吃、幫他們穿?誰說創造一個海道,就得永遠跟在這些神子的後頭替他們擦的?
臂瀾額上青筋直跳地大步上前,但滄海卻一把拉回她。
「他說的也不無道理。」
「滄海?」她訝異地瞪大眼眸,沒想到他竟在這時不連成一氣,反而還投靠到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那邊去。
「我只是就事論事……」滄海輕輕嘆息,不得不承認那個看似永都不會認真的臭小子,說得其實也有道理。「就算他是造物主又如何?我們的命並不是他的,他也的確不需永遠為我們負責,並將我們護在他的身後。」
被他倆擾來嚷去了半天,睡意已失的北海在椅上坐起,朝他倆清了清嗓子,獲得了他倆的關注後,他慢條斯理地將一指指向遠坐在外頭看海的漣漪。
「我重回人間,只為她。」
臂瀾的眉心鎖得死緊,「那我們呢?」
「告訴我,風神為何離開海道?」他側首輕問,一下子就令最是明白飛簾心情的觀瀾閉上了嘴。
「我就說吧。」滄海伸手拍拍她,十分認同北海的想法。
「總之,海道的家務事,由你們自個兒擺平。」北海愉快地向他倆交代,並刻意將觀瀾看得很扁地問︰「這種小場面,用不著我出馬吧?」
才不希罕他來插手的觀瀾,方平息不久的心火隨即又被他給惹毛涌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