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還真的是他!
將詠童送至巷口後,坐在駕駛座上的陸曉生,側首看著與他一般,都一夜未睡的詠童,而她,則是默然地坐著不發一語。
總算攀上天際一角的太陽,攜著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大地,在柔美的光線照亮了詠童那張哭過的臉龐時,也同時照亮了她那細白長指上,那枚並不是由他所為她戴上的訂婚戒。
「詠童……」他試著想出聲,但她卻打開車門下車,步進巷內,一路走向自家家門,沿途,都沒有回頭。
在她踏進家門里後,正待發作的賀詠正才想說她兩句,到了口的話卻硬生生停止在舌尖,他錯愕地看著淚痕不知是何時爬滿了小臉的她,像是再也撐持不住般,彎子蹲在地上,將臉上的淚水都埋進她的膝蓋里。
「我去找他算帳!」他氣吼吼地挽起兩袖,打開大門就要沖出去。
詠童伸出一手拉住他的褲角,一手掩著臉龐不斷地搖首。
難得再見她又是這般哭得難以自抑,賀詠正握緊了拳頭,硬是忍不了出去找陸曉生的沖動,蹲坐在她的身旁一把攬過她,主動把胸膛出借給她。
聆听著她細細碎碎又不敢放肆大哭的哭聲,賀詠正朝天嘆了口氣。
好多年沒听她這麼哭了,記得上一次,是她在知道陸曉生入獄後。
為什麼人們總是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和受傷呢?他無語地看著湛藍的晴蒼,而在那連一朵雲也沒有的春末天際里,沒有人可以回答他這個問題。
他只知道,年華,是用等待譜成的一串音符,還沒有听清楚,卻已斷了弦。
好想問。
最好是從頭到尾,把所有詳情都給他吐出來,例如那晚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麼、又做了哪些事。要是不嫌麻煩的話,如果能每一個細節都巨細靡遺的交代清楚那就更好了,例如說,有沒有把最想告訴對方的話說給對方听啦,有沒有和對方上床啦,步驟又是怎麼進行的……等等這類。
對不但得一手張羅個展事項,還得三不五時跑去搶救初戀的富四海來說,只是知道個事情經過,不過個小型的報酬,他自認在他已忙翻了天,而老板卻只躲在一邊發呆晾涼,這個報酬還算是合理。
只可惜至今那個行為發生人,仍處于魂游天外天的狀態,鎮日啥事都不做,就只會繼續當個跟蹤狂與監視狂,也不好心的來跟他講解一下劇情究竟發展到哪兒了。
盎四海兩手叉著腰,滿心不痛快地站在某人的椅後,看著那具自上班時間一到後,就準時來到窗邊報到,隔著一座中庭遠眺對面辦公室的身影,從早上到現在,還是連動也沒動過。
「陸同學。」他清清嗓。
等了一整早都沒等到詠童來上班的陸曉生,听而不聞地繼續坐在窗前,一手再次輕拉下百葉窗的葉片,視線直落在對面那張失了主人的辦公椅上。
「陸大爺!」隱忍他已經很久的富四海,這次直接在他的耳邊大嚷。
「干嘛?」陸曉生忙不迭地捂住受襲的耳朵,沒好氣地轉首瞪他一眼。
「見客啦!」如來神指往旁一指,直指向剛剛來他們這報到的另一個同學。
「永泰?」兩天前才見面的老友,令人在這心卻不在這的陸曉生,總算抓回了些許的心思。
「在忙?」探首進來的趙永泰,四下看了看這間沒什麼公事,卻被他給拿來當小窩的辦公室。
「你家同學他完全不忙。」經紀兼管家的富四海朝天翻了個白眼,「你們慢聊。」
「找我有什麼事?」在門扇一合上後,陸曉生旋過椅子看向坐在對面,樣子看來似有些緊張的他。
「我想問……」趙永泰猶豫了一會後,像是豁出去了般的啟口,「你和詠童之間怎麼了?」
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沒半點心理準備的陸曉生有些呆愣,半晌,他微撇過臉龐,只含糊其詞地說了個大概。
「她快結婚了,我想把她找回我的身邊,就這樣。」他的企圖有這麼明顯嗎?明顯到永泰還特地跑來這里關心他?還是說,那天詠童對他說了些什麼?
趙永泰撫著下巴問︰「她不肯?」如果他們之間真是順順利利的話,相信他也不會出現這號表情了。
「我還在努力。」堅持不接受失敗的他,一手爬梳過額前的發,腦中直回想起那晚詠童眼里的淚光。
坐姿優雅的趙永泰迭著兩膝,交握著雙手好整以暇地問。
「當年在你出獄後,你為什麼不等她從英國回來?在她回台灣後,你又為什麼不來找她?」在詠童等了那麼多年後,他最想知道的就是這兩件事。
「這事說來話長。」陸曉生頓了頓,並不想在老友面前揭開自己過去陰暗的傷疤。
他微笑地頷首,「我很有耐心听。」
在他那雙擺明了不說清楚不放人的眼瞳下,陸曉生撇了撇嘴角,實在是不願在人前再去回想那一段過去。
花了點時間听完他那些關于十三年來的往事後,根據他的性格,自行推測了他為何要這麼做後,趙永泰不可思議地拉長了音調問。
「就只是因為……你不想她陪你一塊吃苦?」怕討債的人會找上詠童,怕她的生活會破他給拖累?他難道一點都不覺得他想得太遠,考慮得太多了嗎?這家伙摩揭座太過固執和腳踏實地的性格,會不會太離譜了點?
「可以這麼說。」相當具有實際人生觀,更具責任感的陸曉生,頗不自在地把自己感情的觀念攤在他的面前。
「要是她不是一個死心眼的女人怎麼辦?」深感受不了的趙永泰一手撫著額,「你怎麼知道她會永遠等你?」他是對自己太有信心,還是他早就盤算好他吃定了詠童?他有沒有想過萬一詠童根本就等不了他呢?
這些年來,一直都對詠童很有信心的陸曉生,垂下了眼睫,微帶怒意地握緊了十指。
「幾年前,在我剛回台灣的時候,我遇到了絢麗。那時她告訴我,詠童已經有論及婚嫁的男友了。」
趟永泰瞪大了眼,「這樣你就相信?」他那顆聰明的腦袋瓜哪去了?她說的能信嗎?
「我沒理由質疑。」絢麗本就和詠童是好友,且他又一直都沒聯絡上詠童,那時的他,憑什麼去懷疑絢麗所說的話?
「那是騙你的……」直吁長嘆短的趙永泰,一手撫著額,為時太晚地向他戳破這個諶嘗曰。
「我也是現在才知道。」他抬起炯炯的雙眸,不能諒解地問︰「只是我不懂,為什麼絢麗要騙我?」
就是為了此事而來的趙永泰,在看到他臉上那預期中的下能原諒後,深嘆了口氣,以看得最清楚的局外人口吻說著。
「其實,你要是多一根筋的話,就下難理解她為什麼會這麼做。」
「你知道?」
他兀自苦笑,「瞎子也看得出來,偏偏就只有你完全在狀況外。」
「看得出什麼?」對于當年那些暗藏在背後絲絲情纏的暗戀,至今他還是完全沒察覺。
趙永泰不疾不徐地朝他扔出一顆深水炸彈。
「絢麗當年也很喜歡你。」他愛詠童,絢麗喜歡他,而在面緩的背後,則還有著一個趙永泰,在這四角關系中,也許最是幸福的,就是渾然不覺的前兩者。
破壞程度不小的炸彈當場炸開,震愕得陸曉生意外滿面,但在余波蕩漾過後,他微瞇著眼,在趙永泰的臉上迅速地捕捉到了一抹受傷的神色。
「那時你的眼楮里只有詠童而已,哪還看得到別人?」盡量保持著神色無異的趙永泰朝他擺擺手,「你沒發現也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