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玉訥訥地張大了嘴,「還真的打中了……」
然而阻撓他們的雨勢還是沒停,覺得她力道不夠的樂天,索性加重了巫力在手中結起手印,讓負責出手的愛染對準神宮再打數回,就在最後一聲幾乎能把入耳膜震聾的響雷聲中,遭雷擊中殿頂被打穿的神宮泛起了一陣火光,頂上不止歇的大雨,則因雨神不得不離開起火的神宮而驟停。
雨勢一停,船只即把握機會以全速前進,但就在他們快抵達都靈島島上最大的港口前,船上的眾人不意外地看著那些擠滿在港灣岸邊的大批人馬。
石中玉吹了聲響亮的口哨,「他們還真給你面子。」派出這麼多人來歡迎他們?
破浪二話不說地想拿起擱放在一旁的雙槍,但石中玉卻按住他的肩頭向他搖首。
「我說過,還輪不到你。」
破浪半信半疑地問︰「她們有辦法對付那些人?」岸上拿刀拿槍的,少說有上百人,他確定他們真的不用動手?
石中玉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不然我怎會找她們來?」他以為要請動這兩個女人很容易嗎?
將他們兩人的對話都听進耳里的樂天,無言地看了也听得一清二楚的愛染一眼,接著不想被個男人看扁的她們,爭一口氣地挽起了衣袖。
在船只即將靠岸前,天色驀地變得如罩上了黑紗般地昏暗,當數道閃電劃過天際時,原本湛藍的海面變了色,港灣邊的海水變得混濁不清,岸上察覺有異的人們,如臨大敵地緊盯著那艘即將靠岸的小船,但就在這時,一只細瘦如枯骨,僅剩幾塊皮膚的手臂一掌拍在岸上,眾人不禁屏住了氣息。
混濁的海水霎時變得清澈,都靈島的海灣內,海水皆覆上一層炯青的色澤,一個個穿著生前衣物,不知是鬼魅還是死靈的東西,開始自海中爬上岸。
「魍魎?」看著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東西,破浪覺得氣溫似乎變得更冷了些,而當海潮變得不再起伏,失去了浪潮拍岸的聲音後,風中似彌漫著某種呼號的淒音。
「是亡魂,葬身迷海的亡魂。」也沒看過愛染用這招的石中玉,開眼界之余順道向他解釋,「三道的神女是跟神祇打交道的,而冥土的巫女,則跟鬼類之物是朋友。」
因他和破浪都不想為個女人而大費周章,也不想動員兵力把小事演變成帝國與海道之戰,且他們更不希望的是,這事被六器或帝國的人知道而後被拿去大作文章,所以他就問愛染,能不能找些她的朋友來助陣,誰知道她不但真找來了一些朋友,而她朋友們的長相,還真的滿……嚇人的。
破浪一臉的懷疑,「為何要用這種方法?」這樣真的會管用嗎?
「因為……」石中玉一手撐著下頷,「只要是人,心里都有鬼的。」
在愛染和樂天的施法下,海面上相繼浮出一道道影影綽綽的魂影,大批亡魂涌進海灣內並爬上海岸,岸上被這景象怔呆的人們,原本以為他們所要面對的,是名滿東域的紫荊王,沒想到卻是那些喪生在迷海上的人們,他們愣愣地看著那些已故的亡者,個個面目不全,踩著蹣跚的腳步,一步步地走向他們,在其中一個壓抑不住恐懼感的人發出一聲長叫後,魂飛天外天的眾人這才像醒過來般,開始害怕地在岸邊你推我擠,面色蒼白地想快點逃離海岸。
石中玉拍著無言以對的破浪問。
「管不管用?」雖然恐怖了點,不過……嚇人總比殺人好。
「很管用……」虧他想得出這種邪門歪道。
「走吧,該辦正事了,你從這上岸去算你的帳,我自後頭繞點遠路去救人。」兩掌一拍後,石中玉把他的雙槍扔給他,「雖有樂天助陣,但愛染也撐不久,所以咱們得快去快回。」
等不及想登岸的破浪,在他的話一落後,立即自船尾躍上岸邊,以最快的速度在婉蜒至山頂的石階上飛奔。
此時在山頂祭殿外的偌大石砌廣場上,高坐在一旁的大祭司,看了看天色,朝廣場後方平台上的殿衛大聲吩咐。
「時辰已至,點火!」
當殿衛照著大祭司的吩咐,高舉著火把走向平台上的飛簾,在她腳邊堆置的木柴被引燃時,處在人群中的漢青,掙扎地看著被綁在木柱上的飛簾,當火勢熊熊燃起,再也按捺不住的他,不顧一切地排開人群,手執長槍地向她沖去,以手上的長槍劃斷飛簾身上的繩索,再一一挑開她四周的木頭,讓已著火的木頭散落在她身畔形成一圈燒不著她的火圈。
列位在席間的觀瀾猛然站起,然而她身旁的滄海卻一把將她按回去,席間的太長老在漢青不肯離開飛簾的身旁時,朝身後彈彈指,登時候在他身旁的殿衛們,立即沖入火圈內將漢青強行架走。
少了礙事的漢青後,在長老們的示意下,奉命上前的殿衛長拿出一柄長槍,走向火圈外,當他朝跪坐在火圖中的飛簾舉起長槍時,飛簾默然地閉上眼。
長槍奮力擲出前,自兩人手中掙月兌的漢青,趕在最後一刻沖至她的面前,平舉著兩手為她擋下那一槍。
等待了許久,卻始終沒有發生何事,飛簾不解地張開眼,一具高大的身影罩住了她,她往上一看,面對著她的漢青朝她露出一笑。
她失聲地掩住嘴,「漢青……」
護主心切與失手錯殺,這兩者令席上的人們都因此而愣住了,站在火圈外的殿衛長,動彈不得地站在原地張大了眼,看著那柄原應落在飛簾身上的長槍,自漢青的背後貫穿了他的胸膛,強撐著身子站立不倒的漢青,在眾人的抽氣聲中,兩手自胸前將長槍拔出,染血的長槍一落地,漢青亦跪倒在飛簾面前。
他喘息地看著飛簾的眼,「原諒我,是我……出賣了殿下。」
守護了她一輩子,他唯一做過的錯事,就是因妒生恨,並因此出賣了她。
自那日起,他無一日不活在後悔中,因他分明就知道飛簾在他人口中的背叛,僅只是離開而已,她並未為帝國效力,也不站在任何一方,可他卻在長老面前編派了謊言,羅織了下場是唯一火刑的叛徒罪名給飛簾,他出賣了飛簾多年來對他的信任,就只因為他得不到她。
求之不得的足以毀滅一切,更可令人盲目,但在清醒之後,又容不得他挽回。
因此他只能不顧一切地將他的罪贖回來。
「他說的沒錯,我不敢……」他眷戀地看著眼前與他近在咫尺的人兒,「就是因為不敢,所以我才得不到。」
「他?」飛簾淚眼矇朧地問,在他坐不住地傾身靠向她時,趕緊伸出雙手抱住他的肩頭。
「紫荊王。」他靠在她的肩頭,邊說邊把一只小瓶塞進她的手里,壓低了音量告訴她,「這是解藥,請殿下別再惦記海道,徹底與海道兩斷,如此……殿下才能真正的離開。」
「漢青……」
他懇求地道︰「殿下,您走吧,請您別再回來了……」
無力的飛簾在愈來愈捉不住他下滑的身子時,用盡所有的力氣將他拉至她的身上,並用兩手圖住他,靠躺在她臂中的漢青仰望著她的臉龐,定定看了她許久後,他以沾滿鮮血的大掌握住她的手。
「我有個願望……」長久以來,面對高不可攀的她,他不敢奢求愛情,也不敢撇分像破浪一樣去得到她,但他也像她一樣,曾對大海許過一個心願。
「什麼願望?」
他的眼漸漸合上,「我一直……都很想這麼握住殿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