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你是……誰?」豐邑王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問完話後,也不管是否一身濕淋,再次閉上眼縮回鋪著毛毯的軟榻上。
「帝國南域將軍,石中玉。」他規規矩矩地把名號報上,發現對方又去夢周公時,馬上將手中的水再潑向他。
連連遭潑了兩回,豐邑王面有慍色地睜開眼,赫見躺在他身旁的妃子們,全都遭石中玉給拎起趕出去。
「你……來這做什麼?」他揉著眼,還是一臉昏昏欲睡的模樣。
「我來找你把愛染嫁給我。」石中玉站在他的面前將他拎坐起,邊說邊再將一桶水往他的頭上澆。
再澆下去這兒就可以游水了……坐在睡榻已變水榻上的豐邑王,自口中吐出一堆水,伸出一指撥開額上一條條的濕發,在石中玉把臉近懸在他面前時,他終于能夠凝聚起意識。
「你說什麼?」
「把愛染嫁給我。」他老兄再次重復。
「不行……不行……」豐邑王面色急急一變,有些恐懼地對他直搖著頭喃喃。
「不嫁給我的話,你女兒就虧本虧大。」石中玉皺眉地一掌按住他的腦袋,阻止他再繼續轉來轉去。
「你佔了她的便宜?」有些明白他話意的豐邑王,听完連忙抬首看向他。
石中玉一臉幸福地大大點了個頭。
「都吃干抹淨了。」昨晚愛染準備的消夜太豐盛了,若不是他急著提親,他才不願爬下愛染的床。
豐邑王深吸口氣,固執地繼續對他搖首,「不行……還是不行。」
「反正都生米煮成熟飯了,嫁啦!嫁啦!」他開始發揮纏功,勸哄地揪著豐邑王的衣袖拉來拉去。
「我……我不能答應……不能……」因藥效的開系,豐邑王抖了抖身子,把話說得模模糊糊的,可臉上那份恐懼卻沒有因藥效而遭掩蓋過。
石中玉將兩眼一瞇,「為什麼?」怎麼搞的,不過是要他嫁個女兒而已,這老家伙在怕什麼?
他面有難色,「你的皇帝他……」
「陛下不許你將愛染嫁給我?」話听至此,石中玉再遲鈍,也明白究竟發生過什麼事了。
早就知道這回事的愛染,站在他的身後兩手叉著腰問。
「你就不能死了那條心嗎?」她還以為他說的提親不過是想拐她來豐邑的借口,或是隨口說說而已,沒想到他還來真的。
他回首看著她,眼底一派頑固。
「不能。」她以為他姓石是姓假的嗎?
「皇帝是為了你著想。」愛染完全能夠體諒,為何皇帝要為了石中玉而威脅她父王。
他不滿地撇撇嘴,「我不需要他人來替我著想。」多事,什麼時候他的私事也要皇帝插手來管了?
「愛染……」愈听她的聲音愈覺得耳熟,遭睡意來襲的豐邑王,勉強睜著眼想看清楚眼前的她。
她側首輕問︰「你認得我了?」
「我……」殘存的藥勁仍在他的體內,他的眼神朦朦朧朧的。
「喂——」石中玉有些悶火地想再提桶水澆醒他,好讓他認一認多年未見的女兒,但愛染卻一手攔下,示意他不必這麼做。
「你睡吧。」她掩下眼底的失望,不指望連眼都快睜不開的他神智能有多清醒。
遭睡神抽去全身力氣的豐邑王,馬上又倒回濕成一片的榻上。
「好吧,你們父女倆有話可以日後再說。」像是要提醒他的存在般,石中玉扳正愛染的身子與她面對面,「但我的事妳還是得先解決一下。」
面對他的不死心,愛染有些頭痛地撫著額,「皇帝都不準了,你還想如何?」
他自信滿滿地哼了口氣,「不如何,我就煩到他準為止。」不準?她以為他的嘮叨只對她一人管用而已嗎?
「我說過很多回了,我是個巫女,祖先乃魑魅,命中主喪帶克,誰若娶我過門,誰就——」她只好把那套不知已對他說過幾回的說詞再搬出來,但話還沒說完,就遭一陣直達天听的吼聲給蓋過。
「我的殺氣夠重了,就算妳上克父母下克弟妹克遍天下人妳也克不了我!」
她有點猶豫,「但……」
「難道妳非要我把全天下算命的都找來替我證言妳才願信?」他簡直想捏死她。「都同妳說過幾百回了,我的八字重、命太硬,就算有十個妳也克不了我半分!」
「口氣這麼凶?」一直被響雷轟在頭頂上的公主殿下,揚高了柳眉火氣也很旺地問。
「就是這麼凶!」每次跟她說到這個老問題。心火就燒得無法滅的石中玉,不自覺地在她的面前愈吼愈大聲。
她把頭一甩,「那你找別人嫁你好了。」
「誰要嫁誰?」睡意濃濃的豐邑王,在他倆正準備轟轟烈烈地開吵前,窩在一旁揉著眼問。
「沒你的事!」他倆異口同聲地把第三者給轟一邊去。
豐邑王無辜地看著那兩名吼完他,又再次相互對瞪的男女,半響,他打了個呵欠後再次倒回去。
「這樣好了,咱們都干脆點。」石中玉兩手環著胸,把下巴跩得老高,「一句話,嫁不嫁?」
「你是四域將軍,你的婚事得由陛下作主才行。」她強迫自己捺著性子,免得她會想親自敲開他的頭讓他清醒些。
「他早把妳賜給我了!」他搬出獅吼的功力,再一次在她耳邊大聲地提醒她。
愛染定定地看著他,將他堅執的模樣深烙在腦海里,為了他,難忍的痛意泛滿了心梢,她努力地將清晨空氣中甜美的氣息吸進肺里,補足她一直提不起的勇氣,好將那件她無法啟齒,自她擔任巫女起就知道的事實告訴他。
「巫女無法生育。」自小到大,她所吸嗅過的藥物不知凡幾,也因此,她的身子早就與常人不同,每個曾像她一樣擔任巫女者,都因此而沒有子嗣。
愕然的石中玉還沒開口,一旁的豐邑王又搶著問。
「妳不能生?」
「你睡你的行不行!」石中玉火大地回吼,干脆拎起一旁空了的水桶扔至他頭頂上,杜絕再次遭他騷擾。
愛染神情落寞地垂下臉龐,「我並不想瞞你,但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為你生個一兒半女。」皇帝是多麼珍視石中玉這名愛將,當然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石中玉無後,也就是因為如此,皇帝在發現石中玉對她有意時,才會派人找上她與她父王。
「就為了這理由?」與她預期的有所不同,得知事實的石中玉氣急敗壞地攤著兩掌,「妳居然就為這理由而折騰我這麼多年?」
她呆了呆,看他兩手扯著發,氣岔地在殿上跳來跳去。
她試探地問︰「你……覺得這問題還不夠嚴重?」基本上,只要是男人,听到這種事不都會打退堂鼓了?
「嚴重?」他忿忿不平地沖至她的面前,只差沒對她噴出兩道烈焰。「這一點都不重要好嗎?」搞啥呀,他還以為有什麼天大地大或是慘絕人寰的問題,結果……就為了這小不拉嘰的理由?
天哪,好冤,被吊上吊下這麼多年,所愛的人始終不肯嫁他,就為了這回事?早知如此,他八百年前就應該問個清楚,省得他白白被她浪費這麼多年!
「是……是嗎?」她愣愣地應著,還沒自他激烈的反應中回魂。
「我伺候妳都來不及了,哪還有閑情再去伺候什麼小蘿卜頭?」石中玉擺出一臉被害者模樣,扳著手指頭開始數落她,「妳是嫌我石家人口還不夠多呀?九宗十八族耶,算算不知有幾百人,光是為了喂飽這一大票人我就已經累得像條狗了,還生?好生來跟我搶飯吃嗎?」
搶飯吃?他就只怕有人會同他搶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