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玉哼了哼,「鬼伯國又不是馬秋堂的。」
「難道你以為鬼伯國的段重樓就會歡迎你?」握雨蹲在地上看著他那張無論走在地藏哪一國,都不會受歡迎的臉。
石中玉煩躁地搔著發,也不想再闖地藏的另一國,可若不進去,難不成要把那個迷路的女人扔在那不成?
「你們倆先回中土,若出了什麼事我會通知你們,你們盡避備好兵馬等著我就是。」也沒考慮太多,他彈彈指向他倆吩咐。
「什麼?!」大大受驚的他倆,爭先恐後地擠在他的面前問。
「我得親自去鬼伯國一趟。」管他會有什麼下場,反正先把人找到再說。
「不行!」巴不得他改變心意的兩道響雷直落在他耳際。
「誰教你們學我多嘴的?」石中玉將眉一擰,左右開弓,兩拳分別揍在他倆的頭頂上。
不畏疼的攜雲,拍撫著他的兩肩直要他冷靜,「主子,你得想清楚,這可不是咱們的南域。」
他煩不勝煩地將手一揮,「找人誰管這是哪一域?」
「不如咱們先回中土吧,或許愛染晚些就會找到路回家了,咱們就在家里等她回來好不好?」頂著一張苦瓜臉的握雨,則是拉著他的衣袖,苦口婆心地勸著他。
石中玉瞥他一眼,「你要我等?」
「對。」他大大地點了個頭。
「我不是愛染,我沒她那麼堅強。」石中玉向他搖搖首,「我不能像她一樣等我回來。」
誰說等待是件很容易的事?
等待,是世上最磨人的一件事,他情願主動去找去追,就是不要懸著一顆心站在原地等著,擔心對方會不會回來,會不會這麼一走後就一去不歸了?
愛染卻與他不同,愛染很擅于等待,又或許該說,她是因他而學會了擅于等待。
身為南域將軍,鎮守南域是他的職責,因陛下信任他,故南域上頭的大小事都在他管束的範圍內,也因此,他的生活總是充滿了忙碌,偶爾回家才待了個十來天,只要南域出了什麼事,他又得再次離家遠行,他就像朵停不下來的雲,風兒一吹,就算再怎麼不想走,也還是得離開。
也因此愛染總是在等著他回家。
他記得,好象是三年前的事吧,大過年的,听說南域的礦脈出了岔子,為數上千的盜匪非但劫礦,還殺死了不少民工,強佔礦脈劃地為王,當地方官的急報傳至京里時,正巧就是在全家都團聚在一塊吃飯的大年夜里。
在愛染頂著下個不停的細雪送他至家門前時,他回首看著才與他相聚沒多久,就又得與他分離的她,不知道為什麼,他心底就是有股沒來由的心慌。
「妳會不會離開我?」他一把握住她總是冰冷蛇小手。
「為什麼這麼問?」沒頭沒腦的問話,令愛染狐疑地蹙起眉心。
他不安地把她的手握緊了些,「我常在想,會不會我這次出門,回來就再也見不到妳了。」
愛染沉默地看了他一會,而後朝他勾勾手坦不意他彎,就在他照著辦時,她以指節在他的額上用力一敲。
「我不會離開,我只會等待。」
石中玉用力搓著被她敲紅的額際,「等待?」
「因為每回你出門前,都會叫我等你回來。」她邊說邊拉開他的大氅躲進里頭避雪,順道借著他高人一等的體溫溫暖自己的身子。
「倘若我回不來呢?」他伸手環住她的腰,低首認真地看著她明媚的黑眸。
愛染伸出兩手捧住他的面頰,瞬也不瞬地望著他。
「我不知道戰場上的世界,是如何血腥的一個世界,但我知道戰場外的世界是怎樣的一個等待。如果你知道有個人一直在等著你,那麼你一定要回來,就算你在外頭缺了手斷了腳,你還是要回來,假如,你再也回不來了,那你也要轉告攜雲或握雨,叫他們一定要騙我,你只是會晚了點回來。」
徘徊在她眼底的堅定,他說不出那是怎樣的一個真心,他只知道,他原本空曠而不安定的心房,一下于被她塞得滿滿的,除了她外,再也塞不下其他的東西,而他的雙眼,也再無法容得下其他的女人。絲絲的柔情透過她的目光,拂過他的眼角眉梢,在他的心頭匯聚成一道漩渦,令泅泳在其中的他,怎麼也無法月兌身離開。
「完了。」石中玉大大嘆了口氣,一手拍著自己的額際。
她不明地眨眨眼,「怎麼了?」
「我真的會栽在妳手上。」他認栽地收緊兩臂,彎身在她的耳畔喃喃低語。
一抹紅暈,悄悄染上她白皙的面頰,像極了雪地里初綻的紅梅,躲藏在她唇角的羞澀笑意,令他沖動地俯以唇將它納為己有,他拉緊了包里著他倆的大氅,將紛飛的雪花都隔絕在外頭。
他怎麼能夠等待?
哪怕是要翻遍地藏,他也要把她找出來。
熾熱的南風在遠處山谷間穿梭嘶哮,石中玉將總是踞站在他肩上的黑鷹移至手臂上,喃喃在它耳畔低語了一陣,而後舉高了右臂。
「去找她。」
振翅飛向天際的黑鷹,在天頂盤旋了一陣後,俯沖向遠處宛如迷宮般的山谷,在下一刻消失了蹤影。
「仇家?」愛染一個頭兩個大地問。
照著雨師指點的方向走,走著走著半途又再次迷路的愛染,在深陷于某處叢林里找不到方向,也沒法在這荒山野嶺找個人問路時,突然間,一個半路跳出來,臉上橫劃了道長疤、長滿一嘴落腮胡,身形有點類似野熊的男子,拿著一柄九連環刀指著她的鼻尖,先是確認了她是誰,而他沒找錯人後,便大剌剌地告訴她,他是石中玉的仇家,他要找石中玉報仇。
「對,我恨石中玉恨之入骨。」站在她面前的孟焦,齜牙咧嘴的模樣,恨不能將石中玉給生吞活剝似的。
愛染雙手合十地向他拜托,「在把我當成他的替死鬼前,你可不可以好心的先給我個提示?」
「什麼提示?」他呆了呆。
她眨眨眼,「例如說你是哪位。」在她迷路的這些日子來,她沿途已撞上了不少跟石中玉結過仇的仇家,而眼前這位仁兄,她已不知該排到名單上的第幾位才是。
「我是最恨石中玉的那個人!」他邊發出野獸似的吼聲,邊把手中的九連環刀搖得刺耳作響。
「老實說……」愛染為難地皺著眉,實在不是故意想潑他冷水,「那家伙一年到頭所結的仇家,我從來沒有數清楚過到底有幾個,而每個找上我的人,也都說他是最恨石中玉的那個仇家,這位大哥,你要是不主動報上名來,我真的很難記得起你是哪位。」
「我乃常山虎孟焦!」像要證明他的仇家地位是排第一似的,孟焦拉大了嗓門大聲嚷嚷。
「孟焦?似乎曾听過……」她忙不迭地抬起手要他緩一緩,「你等等,讓我想想。」
「不必想了!」等不及逮著她好用來威脅石中玉的孟焦,亮著大刀大步沖向她。
忙著在腦中搜索人名的愛染,正眼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在百忙之中朝天際彈彈指,並在唇邊輕喃。
「雷兵降臨。」
剎那間,晴朗無雲的天際轟然落下一記響雷,正正地劈中了孟焦身旁的一棵大樹,由上而下整齊裂成兩半的樹身,分別倒落在孟焦的腳跟前後。
「什、什麼?」被嚇得差點魂游天外天的孟焦,瞪凸了眼瞧著腳邊還冒著縷縷白煙的斷樹。
愛染陰冷地橫他一眼,「我不是叫你讓我想想嗎?」她最討厭有人在她想事情時來打擾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