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媧呢?」不給他絲毫喘息的機會,應天趕在他斷氣前再追問另一個答案。
「九原……」吐出兩字後,已力竭的諭鳥不支地合上眼。
相較于她們的收獲,蹲跪在另一只諭鳥身畔的愛染,卻是與她們反其道而行,不但沒對諭鳥施法,反而還在諭鳥張開嘴主動想告之求個痛快時,直向他搖頭。
「別說話。」愛染壓低了音量阻止他出聲。「你也知道,一開口,你就得死了。」
諭鳥怔愣地瞧著她那滿懷同情的眼眸,半晌,他勉強露出一笑,在她還不明白這是何意時,他拚上所有殘余的氣力,動作快速地附在她耳畔,措手不及的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以嘶啞的聲調,在她耳邊說完他所帶來的神諭後即重重倒下。
清清楚楚停留在她耳中的話語,令她的眼瞳不住地睜大,她很想告訴自己所听到的一切只是個錯覺,但死在她面前的諭鳥,卻不肯讓她輕易月兌離她剛卷進的這一場風暴中。
「他死了?」冷不防的,紫荊王冰冷的音調在她身後響起。
愛染極力壓下心慌,面無表情地起身向他解釋,「傷重過度,他本就活不久。」
似乎是對她的說法懷有疑慮般,破浪頓了頓,走至她面前仔細地盯審著她的表情。
「他在死前可有說出神諭?」
「沒有。」她迎上他的眼眸,不疾不徐地答道。
破浪陰沉地瞇細了眼,「真話?」
「句句實言。」不知自己還能在他那雙猶如獵鷹般的眼眸下撐多久的愛染,不動聲色地深吸了口氣。
破浪不語地低首看了她一會,仿佛自她眼中讀出了什麼後,他意味深長地再看她一眼,而後不再追問地轉身揚起衣袍,大步走出石室。
緊窒在胸口的氣息,隨著他離開的腳步聲愈來愈遠,緩緩自愛染的口中輕吐而出,她一手輕按著胸口,不知該如何是好地瞧了瞧腳邊那只已死的諭鳥,在王府管家派人來將他抬走時,她感傷地抬首目送,卻迎面撞上了一道冷冽的目光。
在與紫荊王有短暫的交集後,身為紫荊王巫女的應天,表情不善地直瞅著她,愛染不語地撤過頭,並不想去探究那里頭究竟藏了多少不滿與暗妒,在轉身與另外兩人頷首示意後,她一刻也待不下地走出石室。
當沁涼的夜晚空氣再次拂上她的臉龐時,步出府門外的她這才發現,她今晚的麻煩事並不只有一樁。
沐浴在府門紅色燈籠的燈影下,坐在馬背上的石中玉,魁偉的身形顯得格外的高大招人注目,表情寫滿不耐的他,似乎已在外頭等了許久,而在府門兩旁的府衛們,則是張大了眼,訥看著素來與紫荊王不和的石中玉,竟會委段來到死對頭的地盤上接人。
幾串細碎的腳步聲,在一出府門瞧見石中玉時,不約而同地在愛染身旁停下,正欲打道回府的喜天與樂天,不語地對愛染繞高了兩眉,而出門送客的應天,則是完全不掩臉上的厭惡。
愛染沒好氣地一嘆,懶得去管此刻她們在想些什麼,踩著重重的步伐大步大步走向石中玉。
「這表情是什麼意思?」活像地下情夫的他一臉的委屈,「我不能來接妳?」要不是因為擔心她,他哪需要來這鬼地方?他都這麼紆尊降貴了,她還擺臉色?
她一手撫著額,頭痛萬分地問。
「我不是叫你別跟來嗎?」在他出現在此地後,明日鐵定又有一堆數不完的閑言閑語可听了。
「妳管她們會怎麼想?」趁她沒多加防備,石中玉一臉無所謂的彎身將她拉上馬,扶著她坐穩後,隨即低首給她一個熱情的吻。
「大庭廣眾……」大驚失色的愛染趕緊伸出兩手捧住他直向下探的臉龐,頻頻以眼神向他暗示身後有哪些人在看。
「是夜半三更。」他愉快地咧大了笑臉更正,仍舊不死心地想一親芳澤。
「不行,不行……」她使勁地抵住他,在他懷中左躲右閃。
「誰管她們看不看?」就是刻意要演給她們看的石中玉,非但對她們的視線不痛不癢,還將愛染的雙手扳至身後,傾身準確地覆上她的唇瓣。
只是在他的唇觸及她的那一刻,同時也采取行動的愛染,已用力以額撞向他的額。
「我說不行!」撞完人的她撫著額喊疼,「好痛……」
「咱們不是早就說好……絕不可以采取這麼激烈的手段嗎?」石中玉不滿地一手撫著自己被撞疼的額際,另一手則是飛快地抬高她的臉查看她的情況。
「我說過……看時間,看地點!」火氣一上來的愛染,當下顧不得什麼形象地與他開火,「你這顆石頭做的腦袋究竟該怎麼說才會說得通?要不要我替你在上頭鑿兩個洞,好讓你這顆悶熱的腦袋通風一下?」
「那妳也不必每回都把自個兒當成十八銅人撞呀!」又心疼又火大的他,齜牙咧嘴的模樣和她的簡直就像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你有意見?」她火氣旺旺地湊上前與他大眼瞪小眼。
他也不管這是什麼地方,說著說著就同她撩大了銅鑼嗓,「就是有意見!」
她晾高一邊的黛眉,「那你是想在這同我吵?」
石中玉頓愣了一會,慢條斯理地轉首看向身後那些鄙視愛染公私不分的巫女,正以冷颼颼的表情瞪著愛染,他撇撇嘴,更加用力地一一瞪回去後,再低首小聲地在她耳邊進諫。
「咱們回家再繼續下一回合?」像這種小兩口吵嘴甜蜜蜜的事,他才不要與那些女人有福同享。
「行。」愛染回答得相當爽快,巴不得早點離開那些瞪得她發毛的同僚。
策馬帶著愛染離開紫荊王府來到大道上後,石中玉隨即臉色一變,騰出一手撫上愛染的額際,在發現仍是有些腫燙時,他解下佩戴在腰際上的玉牌,動作輕柔地貼上她的額。
「不疼了吧?」他拉來她閑著的小手幫忙按著。
「好些了。」心火漸消的她靠在他懷中,閉上眼享受著玉石帶來的清涼感。
「哪,諭鳥可有說些什麼?」石中玉輕搖著她的肩頭,耐不住好奇地想知道,在四名巫女齊出下,究竟是問出了哪些神喻。
愛染一徑沉默地看著夏夜街頭的夜景,並不太想提起方才所見所聞的一切,但在他的催促下,她只好把她剛惹上的麻煩事說出口。
「其中一只諭鳥說,天孫與女媧分別在天苑城與九原國。」
「另一只呢?」頓時覺得事態嚴重的他,立即緊張地追問。
她頓了頓,在他懷中的身軀明顯地變得有些僵硬,「紫荊王並不知道第三道神諭是什麼。」
听明了她的話中意後,他大感不妙地壓低了嗓,「但妳知道?」
「嗯。」她開始覺得一個頭兩個大,「神諭的內容,我必須代諭鳥傳達給某人,也只能告訴那個人。」
「我的姑娘……」他一手掩著臉哀聲亂叫,「出門前我不是才告訴過妳別生事嗎?」她的八字是天生就跟麻煩連在一起的嗎?
她臉上寫滿沮喪,「我是身不由己的。」若是可以,她也很想當作什麼都沒听見啊。
石中玉百般無力地嘆了口氣,「反正現下大錯已簿成了,妳仔細听著,今晚這事千萬別讓他人知道,不然妳的麻煩就大了。」早知道他就不該把她借給紫荊王,這下子不但他倆沒太平日過,還可能會平白無故惹來一堆不必要的麻煩事。
莫名其妙被卷進渾水里的愛染,同樣深感無奈,她將身子往後靠進他的懷里,不斷回想著方才紫荊王不相信她的目光,她並不認為紫荊王會相信她的那番說詞,或許方才紫荊王會放她一馬不加追問,純粹只是看在石中玉的面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