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蹙起一雙劍眉,「為何是我?」若他無記錯,他應當是與這個女人無仇無怨,既是如此,她到是欠了他什麼,才會讓她以命來償還?
「你的問題一向這麼多嗎?」她秀氣地打了個呵欠,好笑地看著他那張嚴肅的俊容。
「為何你一心求死?」在她的水眸又偷偷溜回他的大刀上時,他忍不住再把刀往身後擱,有些不快地瞪視著她。
千夜莞爾地提醒他,「方才你說你會助我一臂之力的,你究竟動不動手?」瞧他,藏那把刀像藏什麼似的,借來抹一下脖子又不會怎麼樣。
見她不斷回避他的問話,根本無心一解他心中之謎,七曜索性將大刀往身後的刀鞘一收,起身振了振身上的鎧甲。
千夜在他轉身走時連忙拉住他,「這是什麼意思?」
他撇開她的小手,「我沒興趣殺你。」
絲毫不掩飾一臉失望的千夜,望著他幽幽地問︰「若我讓你知道你想知道的,你是否就會動手?」
「不,我的心意已改。」對她失了興致的七曜,在踏出破宅前回首睨了她一眼,「你走吧。」雖說她的身子尚未復元,但以她能夠收伏鬼的能耐,想她若是再次遇上眾鬼,她應當是有法子應忖才是。
被他孤留在宅子里的千夜,一言不發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許久。在他即將走過沙丘時,她忽地站起身來,一手按著尚作痛的胸口,快步地迫了上去。
「跟著我做什麼?」七曜沒有停下腳步,在听見身後每一腳每一印都似沉陷在沙里的步伐時,不回頭地問。
「等你改變心意……」費力跟上他疾快步伐的千夜,喘息之余,一張雪色的小臉變得更加蒼白無色。
懶得理會她的七曜,腳步不停地朝著他要去的方向疾走,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將會被他甩下的千夜,忙在他身後大喊。
「你是人,為何要與人間作對?」以前,捍衛家國的他是那麼的為國一心效忠,為人間傾盡了青春與心力,但現在的他,怎會成了帶領萬鬼大軍前來進攻人間的頭號大敵?
「我是人?」他倏地停下腳步,回過身指著腳下,嘲弄地笑,「這也算是人嗎?」
她不語地看著他所指之處。在他腳下,並無身為人類該有的影子,她屈指算了算,赫然發覺,他雖有人的外形,但因在陰界待久了,一身鬼氣的他早巳不是人,目前的他只能算是半人半鬼,只是陽壽未盡,故還能停留在人間。
她有些難以置信,「你……怎會變成這樣?」
撇過臉的七曜並不打算回答她,一逕眺望著逐漸沉落在漫無邊際的沙海那一頭的鮮紅落日。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千夜這才想起了這是什麼時辰,在夕陽最後一絲的余暉被埋陷在沙原里時,她那敏銳的雙耳,再次听見了陰界大軍所吹奏的集結號角。
難道說,他們又要準備進攻了嗎?
不知目前,她身在何處,但距離上一回她在排陽關所見,軒轅岳中了七曜所發的箭,傷勢應當不輕,此夜若是要再度應戰,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面更令她擔憂的是,以軒轅岳的個性來看,他就算是拼著性命不要,也會為師命、為百姓犧牲自己。
聆听著踩陷在黃沙上的冥馬馬蹄聲,愈來愈近,為數也愈來愈多,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動作緩慢地挽起兩袖……雖說,憑她一己之力,自然是擋不住這文人軍的全力進攻,更遑論她的術法還投修到軒轅岳的火候,但,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她,也能成為這支陰界大軍的阻礙,至少,她能暫時一緩排陽關的燃眉之急。
余霞輝染西天,在逐漸黯淡的艷光下,沙丘那一端正朝他們直來的陰界大軍巳儼然在望,千夜抬起左手,以口咬破食指,在右手掌心書上術符後,開始屏氣斂患。而察覺了空氣中不對勁味道的七曜,狐疑地轉過身來,看她究竟又想做些什麼。
當陰界大軍的前鋒勁旅。冥蹄才踏過沙丘之際,驀然睜開雙眼的千夜,這次在身子耗弱的狀態下,不再排出八卦陣,而是探出她專門用來食用生氣的右掌,大喝一聲,眨眼間,一道疾風自她的掌心竄出,所經之處,鬼兵鬼將全數化為塵埃。再被強勁的風勢吸納回她的掌心之中。
面帶慍色的七曜,緩步踱至她的面前。
「你是那個皇帝派來阻止我們的人?」一而再地誅殺鬼差,難道她真是與軒轅岳一伙的?
,一下子耗費大多氣力的千夜,疲累得幾乎站不穩身子,「是也不是……」
七曜不語地瞧了她半響,再回首看向那些被她嚇退,改而朝另一方向前進的大軍,直在心中猶豫著,上一回,他已手下留情放她一馬了,面這回,他到底該不該替大軍除掉這個礙事者?
她孱弱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鬼後要報仇,不需沖著百姓去,她要找,找我一人就行了。」
「你?」他不以為然地哼了哼,「你以為你是誰?」
「你若要報仇,也毋需殃及無辜的百姓,你只需全算在我頭上即可……」胸前的疼痛益加劇烈,她一手撫著胸口彎喘息。
「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還不配當我的仇人。」他不屑地睨她一眼,打算留她一人在這里,而他則是準備跟上大軍的腳步。
她刻意挑在此時對他投下一顆震撼的大石,「如果我說,我是你仇人的女兒呢?」
七曜猛然回過頭來,炯亮的黑眸里,帶了一絲詫愕,而後,洶涌如濤的憤怒,狂涌至他的四肢百骸,他的雙手開始止抑不住地顫動。
冷汗直沁出額際的千夜,費力地抬起蜂首,狡滑地對他投以—笑,「我是當今聖上之女,安陽公主。」
心湖劇烈滔滔震動的七曜,往昔那令他痛不欲生的仇恨,仿佛又在他眼前重現上演,他忍不住紅虹了雙跟,無法控制自己抖索著身子,倏地,他探出右手,飛快地自背後拔出大刀,但在舉刀劈砍向她縴頸前,他又奮力地以左掌按下不受控制的右手,以阻止自己的沖動,冷眼看著他極力忍抑之際,額際青筋浮涌,大汗一顆顆著兩頰落下,千夜微偏著蜂首凝睇著他。
「如何,還是不想殺我嗎?」
第二章
他夜夜等待,等待了千夜,為的,就是渴望能再一次重返戰場。
半人半鬼的他,非人間之人,也非陰界之鬼,但他既恨人界,也恨陰界,恨人,也恨鬼。
起源是那一場戰役。
那一年,久攻不下的西域小柄,在與天朝大軍僵持了數年之後,等不及一統西域眾國的天朝皇帝,毅然遠離京城御親浩浩蕩蕩率了大軍前來支援,但來到前線時,才赫然發現,小柄早已元氣大傷,國中再無其他可應戰的軍旅能抵擋天朝大軍,而小柄最後一支能戰的軍旅,正與鎮西統帥七曜旗下的支軍交戰于放焰隘口中。
正在放焰隘口峽谷中苦戰的七曜,收到聖上親臨的消息後,原本以為,在聖上親赴戰場後,我軍將會一改久攻不下的戰況,迅速派來支援他們這支早巳疲憊不堪的援軍。讓他們這批支軍先出隘口,再派出其他精銳寒替他們應戰。
但他萬萬投想到,不想再拖廷戰事,一心只想速戰速決的聖上卻為他們所有在戰場與敵軍以命相搏的弟兄們,書了一道奔赴黃泉的絕命符。
急于帶著所有部屬退出隘口不再戀戰的七曜,在與敵軍連番纏斗之際,一壁護著部屬先行後撤,一邊為他們阻擋著不讓他們撤退的敵軍,但就在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