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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川 第24頁

作者︰綠痕

「今日誰來過了?」沉默了許久後,郁壘的目光集中在她擱放在地上的那只銅鏡上。

她輕輕搖首,「我不知他是誰,但伴月已經將他打發走了。」

走至她身畔看了那制工華麗無人能及的銅鏡,郁壘隨即知道伴月今日的狩獵失敗了。那只以玩弄他人為樂的魔……下回再見到他時,非找個佛界的人除掉他不可,以免他老是四處興風作浪。

「你不問我嗎?」聲音听來甚是低落的鳳舞,怔然地看著他鎮定平靜的臉龐,他看來,似乎早已經對今日所發生的一切有所準備。

「妳想起以前的一切了?」將蹲坐在屋角的她抱起後,郁壘將她放在椅上,並找來一件厚衣披在她冷透的身上。

「不,想不起來。」像是極為疲憊般,她一手支靠在桌上撫著額,「我只是在鏡中看見。」

至今她仍是什麼也沒憶起來,但她,卻是以一個局外人的角度看見,只是,沒有想起卻看見,令她覺得像在看另一個人的故事,感覺是那麼地不真實,也那般讓她想要抗拒這份淒苦的事實。

那時,在銅鏡里見著了自己生前的死亡景況後,過了很久很久,既驚且懼的她,抖著手再次拾起銅鏡,在鏡中把她生前的一切都看清楚,把那些與她性命連接著的人們,也都放在心底翻攬一回,而後,用淚水為那些前塵往事洗過一回。

這份淚,不是為她,而是為了鏡中那些與她生前緊密相牽的人,倘若,鏡中一切均是真,那麼,她則是……是……

「也好,遲早都得告訴妳。」郁壘在她身旁坐下,拉來她冷冰的小手,用溫暖的掌心將它包覆著,「想問我什麼,就問吧。」

她看向被擺放在角落里的銅鏡,想起在鏡中所見流著淚與生前的她道別的那些人。

「那些因我而死的宮女與太監呢?」雖然她不懂為什麼,但為何聖上要殺的不只是她一人,就連她身邊的人都要斬草除盡,那些人,他們何其無辜?

「他們轉世了。」

「真的「」鳳舞急切地轉首看向他,「不是故意安我的心?」

「我不對妳撒謊.」自她的神情看來,郁壘明白,她似乎對自己懷有相當大的自責。

「我的父兄們呢?」相信當年她會進宮,應當就是他們所安排的,生前她似乎是相當掛念著她的父兄,可惜的是,銅鏡並沒有讓她看見在她死後的事,更不會出聲為她解疑。

「鳳氏一族自妳死後,再也沒出現在朝中。」感覺她的手心都溫暖起來了,他放開她,彎下腰拾起火鉗,在盆中調整著炭火。

「太後……」鏡中的她是這麼喚著那個女人的,就不知那個女人後來究竟是如何了。

郁壘沒有抬首,「妳死後不久,靈妃就除掉她了。」為免對她懷有蒂芥的太後,將會在未央宮內處處與她作對,因此方登上皇後大寶的靈妃,首先斗爭肅清的對象,就是太後。

她蹙著眉,「靈妃?」

「當年與妳爭寵的妃子。」他淡聲地解釋著,刻意望火盆不讓她看見,他眼底那深沉的恨意。「同時也是嫁罪于妳使妳枉死,因而登上皇後寶座的女人。」

溫暖的房里很安靜,偶爾傳來火盆里炭火燃燒的微弱聲響,靜靜聆听著這一切的鳳舞,腦際很空洞。她不知道,她該不該對那個害她至死,也害了那麼多人的女人懷著仇恨,她甚至對那個女人一點感覺也沒有。

但郁壘卻與她不同。

「我殺了她。」他抬起頭,冷著聲,眼中的恨意是她從未見過的。「將她拖至妳的墓前,殺了她。」

在迎向他銳利的黑眸時,她深深屏住了氣息,沒料到他的恨意竟是如此深切,然而她知道,在他恨意的背後,隱藏的是更多無處可泄的傷心,她知道,他是為了誰而這麼做。

她伸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龐,「神界知道這事嗎?」他是個神,萬一神界知道他犯下殺人一罪……

「那夜,只有嘲風獸見著了我行凶,但嘲風獸並未將這一切告知神界。但我相信,神界對這事早就知情,只是,他們打算對我睜只眼閉只眼。」也許是上頭知道,若是不讓他尋仇以泄失愛的痛苦,他將會在神界或是人間興風作浪,而本身具有無比功績的他,原本在神界就無神敢動他,更何況有神荼在他們面前為他說項,因此,這千年來從無任何神祇前來追究他的罪責。

听了他的自白後,鳳舞不忍地垂下目光,微微的疼,在她的心底蔓延開來。

他一眼就將她看穿,「妳認為那些人的死與貶,以及我的所作所為,均是妳的錯?」

她自責地問︰「不是嗎?」非若因她,怎會有這麼多人牽連進來?她甚至還害了郁壘。

「不是。」郁壘坐正身子,清晰明確地告訴她,「是我的錯.」

「你的?」

「我不該離開妳回神界,不該任妳被拖下皇後之位枉死。」他每說一句,就更責怪自己一分。「妳若不死,妳就不會把一切責任都推在妳身上,妳若不死,妳就不會為他們傷心難過.」

「郁壘……」她不斷搖首,甚想上前掩住他的唇不讓他再說下去。

「千年來,我一直都很後悔當時我為何要離開妳。」他緊緊交握著十指,用力得指節都因此而泛白了。「因此,錯在我,不是妳。」

鳳舞站起身,不發一言地用力將他擁進懷里,阻止他再自責地多說任何一句。

以往,她總是不明白他眼底為何會時而流泄著傷心,她找不到他傷懷的由來,也無從去探究。但現在她知情了,也終于明白他在她身邊,為何會既痛苦又快樂,一想到他的歡喜悲傷全都是為了她,她就為他心疼不已,更舍不得他因她而在愛恨之中,翻騰輾轉得走不出來。

「後悔遇上了我嗎?」靠在她的胸前,他凝視著桌上燦燦生輝的燭火。

「你呢?」她則是望著遠處,極力不讓眶中的淚水落下來。「等了我千年,你悔嗎?」

「不悔。」他稍稍推開她,仰首看著她明媚的容顏,「天上人間,我只要妳。只要有妳,就夠了。」

她的淚,再也盛載不住,悄悄滴落在他的面頰上。

為他的痴心,也為慶幸自己在陰間流浪了千年,歸來人間後,仍是有個一如千年前愛著她的神祇在等著她,以往,她一直想要記起過去,卻不知道,她在無形中早已擁有那麼多,她只是沒去看,沒去留心在她身邊的人而已。

他凝望著她的淚眼許久,而後,執起她的手,在上頭印下一吻。

「知道了過去後,還願與我成親嗎?」在她知道了那麼多之後,她會不會動搖,會不會生悔?她還會用相同的目光看著他嗎?

鳳舞將他臉上的那份沒把握,全都捕捉進眼底,半晌,她推開他,徑自褪下他披在她身上的外衣,再月兌上的外衫,不發一言地走至床榻邊月兌鞋上榻,然後將僅剩的衣物全都褪去。

怔坐在原地的郁壘,張大了眼看著她每一個動作,直至他在她的小臉上,瞧見了開始泛起的紅雲,他總算是會意過來。

起身將熟睡在她房門邊的伴月趕出去,鎖好門後,他走向她,途中在經過花桌時,順道吹熄了燃燒得美好明亮的燭光。

第七章

「我來錯時辰了?」接受大黑臉招待的神荼,尷尬地對屋主干干陪著笑。

天色猶未晨亮,大地仍是惺惺忪忪的,匆匆下榻著衣趕來應門的郁壘,冷著眼,再賞這個不識相的同僚數記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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