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是什麼人,又有何企圖?」她又是七手八腳地亂打一陣,直將想靠過來的他給逼退兩步。
「我是──」臉色一沉,正欲對她發作的申屠令張開嘴,但又忙不迭地把嘴合上,迅速退至後頭的牆壁上貼靠著。
鳳舞看得一頭霧水,「喂,你怎麼了?」他怎麼看起來好象很害怕似的,她有這麼嚇人嗎?
曾經被咬過一回的申屠令抖著手,直指她身後,「那只大貓……是妳養的?」
「咦,伴月?你怎麼過來了?郁壘呢?」她順著他的指尖回頭看去,就見蓄勢待發的伴月亮出白牙,正朝申屠令低低嘶吼。
申屠令听了,急忙轉首探看四下,「連他也來了?」不會吧?他肩頭上的傷都還沒好呢。
「喂,我話都還沒問完哪!」鳳舞在他拔腿開溜時,站在被他遺棄的攤前對他的背影喊著,但他卻連頭也不回地,直跑至人群里躲藏了起來。
鳳舞皺皺鼻尖,還是沒弄清楚狀況,「怪人。」
不過,他說的話倒是挺古怪的,尤其是那句愛恨交織。
帶著滿月復解不開的疑惑走向小巷的鳳舞,在轉過屋角準備去告訴郁壘這件事時,耳邊傳來的話語,讓她及時止住腳步,並就地閃身躲在巷旁的民宅角落里.「你不該留在人間.」
勸了老半天,還是勸不動他的神荼,口干舌燥地垂下頭,邊嘆氣邊打算進行最後一回合的勸諫.郁壘根本就沒把他的話听進耳里,「管你的正事就行了,少管我的閑事。」
「你要帶她上哪?」神荼在他想走人時,一掌拉住他。
「找記川。」他沒隱瞞.「你有沒有想過,當你停留在人間的時間到了,她該怎麼辦?」神荼又開始不斷搖頭了。「若是她找著了記川,當她想起從前的一切,而你卻不在她身邊,她又將有何感受?」
郁壘不語地撇過臉。對于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有想過,只是,他遲遲沒有做出個決斷來。
神荼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就讓她回去她原來的歸處吧,她不該在這的。而你,你就跟我回神界吧,別繼續在人間流浪了。」
「神荼。」沉默許久的郁壘,忽然聲音很輕柔地喚著他。
他歪著一邊的眉毛,「你想通了?」不好,這種聲音听來就像個壞預兆。
郁壘笑咪咪地拉開他的手,一副任重道遠地重重拍著他,「往後,你得繼續一個人站在門上了。」
「我就知道。」他自憐地一手掩著臉,「為什麼你的腦筋過了千年還是這麼死……」每當郁壘下定決心就不改,而他這個做朋友的,就準備要跟著倒霉。
「嘲風也問過我類似的話。」郁壘仰首看著不斷落下的雪花,「他和你一樣,也希望我在時限來臨前回神界去。」
「你怎麼答?」
他微微苦笑,「我問他,情字是什麼,你懂嗎?」
在听了這句話後,神荼當下放棄所有勸說他回神界的念頭,只因為,眼前郁壘的這副表情,像極了當年在未央宮里抱著鳳舞尸身那副絕望的模樣。
「情字是什麼,嘲風慢慢懂了,但你永遠也不會懂。」自認把該說的都說完的郁壘,不放心地準備走出巷外去找鳳舞。
「我們不該有七情六欲的。」神荼攤攤兩掌,無法像他一樣敢犯下神規做出那些不該做的事,也不願因此而產生那些情緒.他回過頭來,眨了眨眼,「那生命不就太無趣了嗎?」
在他轉身欲走前,站在原地的神荼最後一次地問。
「郁壘,你快樂嗎?」為何他會願意舍棄神界,留在這平凡的人間,在這里,他真過得比在神界好嗎?
郁壘腳下的步子頓了頓,過了很久很久,他才輕吐。
「很痛苦,也很快樂。」
☆☆☆在她身邊,很痛苦,也很快樂?
听了這席話後,走在郁壘身旁的鳳舞,心思如飛絮,游絲無定。
「今晚咱們就在這落腳吧。」在鎮上找著了一間外觀看來不錯的客棧後,郁壘在客棧前停下腳步。
苞在他身後一徑想著心事的鳳舞,走著走著便撞上停下來的他。
「鳳舞?」他忙回身扶她在雪地上站穩,多心地看著她斂眉沉思的模樣。
「啊?」她茫然抬起頭來,看了看客棧大門後隨口應了應,「好。」
郁壘不語地多瞧了她一會,挽著她的手臂踏進店內,迎面而來的店小二,馬上涎著一張大大的笑臉朝他們招呼。
「老爺夫人是要用膳還是要住房?」
听到這個稱謂,原本心思不在這里的鳳舞,心神全都回籠.她黛眉輕蹙,「老爺夫人?」
自認識人無數的店小二,狐疑地看著他倆親昵的模樣,「難道不是嗎?」
「是。」郁壘笑笑地代答。「勞煩給我們一間上房。」
「這邊請。」店小二再度笑逐顏開,揚掌往樓上一指,在櫃台邊拿了一大壺熱水後,動作勤快地領他們往里頭走。
郁壘瞥了店內正在用膳的眾客一眼,發覺他們的目光皆放在外貌相當招人注目的鳳舞身上後,他隨即將健臂環上她的腰際,快步帶她上樓。
「您倆歇歇,晚膳隨後就送過來。」店小二在桌上的茶壺里注滿熱水,順道為桌邊擺放的火盆點著了火後,回頭對他們說.「先給我們一桶淨身的熱水。」郁壘看了鳳舞沾滿細雪的長發,吩咐道。
「馬上來!」朗朗的應喝聲轉眼間消失在門邊。
房門一合,鳳舞隨即來到郁壘的身後。
她兩手環著胸,「他們以為我們是對小夫妻。」
「那又如何?」將他倆的行李放下後,郁壘來到門邊朝門扉敲了敲,總是藉由門扉當信道的伴月,隨即自里頭跳了出來,他彈了彈指,為伴月施了隱法讓外人看不到後,才走到桌邊為兩人各倒了杯茶。
「我是不介意。」她的心里有個結卡得她不上不下的。「但你呢?」
「嗯……」郁壘撫著下頷思索了半晌,隨後對她拋了個媚眼,「我對老爺這個稱呼還滿感興趣的。」
這個答案……到底是介意還是不介意?
坐在他對面的鳳舞,兩手端著因盛著熱茶而熱烘烘的茶碗,感覺掌心因此而暖和了起來,而店小二的那句稱呼,則是讓她的臉龐緩緩飛來兩朵艷艷紅霞。
好吧,她承認……每每想到總是有外人將他們倆想成是夫妻一事,她便會暗自在心底歡喜個老半天,她更愛听人們說他們倆有張夫妻臉,或是天造地設這一類的話語.只因為,在她身旁的這個男人,一日復一日下來,她愈來愈不能抵抗他那誘人的吸引力。
他這個門神也許是對自己的外表不在意,也從沒注意過其它女人看著他時的眼神,當然,他更不會知道在這一路上,曾有過多少女人以艷羨的眼神盯著她瞧,時常穿著黑色勁裝的他,神采舉止,原本就與凡人不同,在他那張俊逸非凡的臉龐上,時常勾著一抹看似又邪又壞的笑意,總是讓看過他一眼的女人,心神就這般茫茫地被他牽著走了。
而她,也是被牽著走的一個。
郁壘呷了口熱茶,一手撐著臉頰,兩眼半是帶著研究半是帶著欣賞,好笑地瞧著為了一句話而臉上表情千變萬化的鳳舞。
廂房房門遭人輕敲了兩下,郁壘出聲應了應,方才的店小二打開房門,讓合力扛來注滿熱水的大木桶的店內三名下人,將他們所要求的東西搬至廂房的角落。
「客倌,不知您還有何吩咐?」將他們的晚膳擱上桌後,店小二笑咪咪地站在他面前討賞問。
郁壘給了他幾枚打賞的紋銀,「暫時就這樣,沒你的事了,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