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名字方飄抵耳里,不知為何,原本不安躁動的她,卻忽地安靜了下來。
郁壘?
誰是郁壘?為什麼只要在心底念起這個名字,她的胸口就會沉悶地揪痛,像遭壓了塊大石般?尤其是她頸間上那道似勒出來的紅痕,更是因此而隱隱作痛。
她蹙著眉,不適地撫著頸間,「為何要找他?」
「呃……」不能說太多,又不能什麼都不說的守川人,支支吾吾了起來,「因為……因為……」
鳳舞看了她異樣的神情態度,不禁在心底更是生疑。
「妳……」她刻意拖長了音調,款款地走上前瞪視,「是不是還額外知道了些什麼?」難道守川人所知的,不只是她的名而已?在隱瞞了人間記川這事後,這是很有可能的。
總算在心底編出一套謊言的守川人,連忙月兌口而出,「因為有他在妳身旁,他便會保護妳,這樣妳才能順利的去找記川!」
鳳舞眼底的質疑更是深沉,「他為什麼要保護我?」
「好嘛,我承認我是隱瞞了妳很多事……」實在不善于說謊,守川人苦皺著眉,干脆雙手合十地拜托她,「但我真的是不能說,所以求求妳就別再問了……」
雖然急切地想知道那些曾經屬于她的過去,但看在守川人照顧她的情分,以及守川人的為難下,鳳舞反復地吐息好久,好不容易才壓抑下那份急于得知的。
「那個郁壘生得是什麼模樣?」既然守川人要她去找,那麼她去找便是,只是,總該給她一些尋找的條件吧?不然茫茫人海間,她如何能把他找出來?
「這個嘛……」愈是被問,臉上表情愈灰暗的守川人抓抓發,「我也不清楚。」身為陰界之鬼,誰有膽量去看那個殺鬼無數的門神長得是什麼樣啊?踫到那尊門神光是躲都來不及了,根本就無鬼敢去研究他長得是啥模樣。
鳳舞揚高了一邊的柳眉,「這樣我該怎麼找他?」守川人是想叫她到人間一個一個的去問嗎?
「嗯……」守川人一手撫著下巴,「他身邊跟著一只白色大老虎,妳見到便會認出他的。」
「老虎?」她听得更是柳眉高揚.「好了,快走吧。」深怕再說就露餡的守川人,不再多話,三步作兩步地拉著她來到忘川川畔。
「就這樣?」還弄不清過往的鳳舞,被她拉來川畔後,張目怔看著她雙手結成手印,開始喃喃在口中施法,鳳舞忙想阻止她,「等等……」她什麼都還沒準備好,也還沒把那個郁壘弄清楚,難道就這樣去人間了?
守川人不給她時間,「別再等了,趁天火還在我替妳開道,快去吧!」
鳳舞抬首看去,原本水流潺緩的川面,川水停止了流動,在水間,裂開了一道暗無邊際的長縫,縫間寬度,恰巧可容下一人。她遲疑地站在川邊,一會兒看向川面,一會兒看向守川人,不知自己到底該不該踏進那片黑暗里.「去呀!」眼看她在這時還猶豫,無法維持太久的守川人,落力地催促著她。「此刻妳若不去,往後妳定會後悔的,快去!」
下定決心的鳳舞咬咬牙,轉首感激地朝她頷首。
「妳保重。」她復而抬首看向天際間艷紅漫漫的天火,不回頭地踏進川中幽暗的長縫里.川水依舊滔滔在流,流水拍石,浪花朵朵,激揚起的音調零零落落,疏疏淺淺.于是,在這天火降臨塵世之日,她離開了棲息千年之久的陰間,轉身踏上了前往人間的路途,展開了尋找記川的旅程,去人間把她的過去找出來,去人間……
把遺忘的一切都記起來。
☆☆☆這是陰間哪個笨蛋放出來的呆鬼?
「涼快嗎?」兩手環著胸的燕吹笛,一臉唾棄地低首瞥視著躲在路邊矮木叢里的女鬼。
翠綠的枝葉間,奄奄一息的鳳舞,蒼白著一張臉淺淺地吐息。
無法接受日照、更怕將因此煙消雲散的她,來到人間不久就受不了過重陽氣的她,此刻已經力竭得癱倒在樹下,蜷縮著四肢躲在涼蔭里盼能等到日頭落下,但,距離天黑的時辰尚早,她覺得自己快被熱融在毒辣的艷陽下。
燕吹笛皺皺鼻尖,「出來。」
「不要……」她虛弱地輕吐,有些害怕地瞧著這個面色不善的男人。
「我說……」他扳扳兩掌,驀地拉大了怒嗓,一口氣將她拖出涼蔭下,「出來!」
「啊……」一接觸到日光,鳳舞隨即慘叫了一聲,灼痛的熱感,在她接受到日照的每一處迅速竄起,她素白的衣袖也跟著燃起幽火燃燒。
掏出袖中之符、點火、塞進她的嘴里,燕吹笛的動作不但快得讓她沒時間眨眼,還俐落得一氣呵成。
他大剌剌地兩手一拍,「這下用不著躲了吧?」
「奇怪……」霎時渾身頓感清涼的她僵站在原地,納悶地看著可以接受日光照射的自己,「我不怕曬日了?」
燕吹笛嗤之以鼻地哼了哼,「呆得沒藥救。」知道自己是只半點用處都沒有的鬼,那就沒事別來人間亂逛,更別說挑在這個烈日當頭的正午時辰出來閑蕩了,再加上,她看起來半點鬼類該有的常識都沒有,這樣也敢越境偷渡到人間來?
「謝謝……」臉上盛滿感激之情的鳳舞,怯怯地看著他那張不懷善意的臉龐。「敢問公子大名?」
「燕吹笛。」大爺大名一撂,長腿也跟著跨開.自認沒事找事完畢……不,是功德圓滿後,隨即拍拍走人的燕吹笛,也不理會身後還沒對他感謝完畢的女鬼,徑自踏上回家的路途。
但,走不過兩步,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般,忽地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思索了許久,不一會兒,他又猛然回過頭,一骨碌地沖到她面前,與她眼對眼、鼻對鼻地仔仔細細端詳她好一陣,再抬起五指一算後,他對她瞪大了一雙銅鈴眼。
這女鬼……怎麼任憑他橫算豎算,就是算出個皇後命來咧?而且,居然還是那個因為某神而在神界非常有名的短命皇後。
「你……」被他看得一頭霧水的鳳舞,訥訥地問︰「在看什麼?」
「看鬼。」他開始擠眉皺臉。
「噢。」身子還未完全復元,神智也還不是很清醒,所以鳳舞便乖乖地,繼續站在他面前與他大眼瞪小眼。
「喂。」觀察她許久後,他百思不解地看著她那無知的臉龐,「妳來人間做什麼?」她不是死了千年嗎?怎麼非但沒去投胎,反而還以這副德行再度出現人間?
鳳舞微微一笑,「找記川。」
「我問妳就答?」他翻臉也不打一聲招呼的,當下窮凶極惡地瞪睨向她,「你們這些在陰間待久了的鬼,來到人間後就非得變得這麼蠢嗎?」
「我……」她先前的笑意,馬上被他嚇人的大黑臉給嚇到天邊去。
「嘖!」燕吹笛往旁一跳,兩手直抓著發,「倒霉!」真是流年不利呀,近來他霉運旺得跟火爐似的,偏偏好運盡空,這八成是被那個天生就帶衰的山神給拖累的。
「請問……」腦中一片空白的鳳舞,站在他身後,滴溜溜地轉著大大的眼珠,試圖想要舉手發問。
「呿,就當我施舍妳啦!」自顧自地站在一旁嘰嘰咕咕、皺眉撇嘴了一陣後,燕吹笛忽地拍著兩掌大叫,臉上還擺了一副挺犧牲的模樣。
從頭到尾,對他的言語、行為,有听完全沒有懂、有看也還是不懂的鳳舞,不解地看他自言語自完了,接著走至一旁開得正盛的牡丹花叢前,隨意攀摘了數株牡丹後便蹲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