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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凋 第36頁

作者︰綠痕

申屠令忽地仰起了頭,身子劇烈顫抖著,他緩慢地回過身來,朝她伸出了銳利的十指,「你……」

在他靠過來前,無音更是將簪子按向地面,尖銳至她雙耳都會疼痛的長叫,忽地在房中迸放了出來,令她忍不住掩起雙耳縮躲至一旁。

不過多久,叫聲在房內散去,她探試地張開眼,眼前的申屠令已不復存在,只徒留地上的銀簪,她喘息地在房內四下搜索,在找不到他的身影正想放下心來時,不期然地,掩閉的房門遭人重重開啟。

一個個被派來為她準備出閣的媒婆和婦人,默然地來到她的面前,見出閣在即她卻仍是未打扮好,交耳討論了一會,便強拉著她走出房內,準備到另一處為她打點出閣的行頭後立即將她送上花轎。

人群如潮水匆匆來去,在房內的人們都已走光之時,一名落後的女婢正想跟上,不意卻瞧見一抹閃爍的銀光自地上傳來,她不禁停下了腳步,看向插立在地上的銀簪。

許久,她好奇地走向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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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鼓嗩吶,五色沖天花炮,由家僕們所敲響的喜鑼,在轎簾外交織成一首首熱烈的送嫁曲。

在賓客雲集的前題下,排出大陣仗嫁女的雷府主人,彷佛生怕城民不知今日雷氏宗族娶親似的,刻意讓熱熱鬧鬧的喜樂響遍了大街小巷,滿城的城民紛聚在街頭,嘆為觀止地看著龐大的送嫁隊伍。

坐在顛騰搖晃得令人不適的轎內,無音看不見那些,兩手兀自將紅的喜帕纂握得死緊,在她眼前的一切,全都被這張蓋頭的紅巾給遮蓋了,听在耳邊里的,則是一曲又一曲吹唱不完的別離曲,它听來,是如此傷人,又如此刺人心扉。

她閉上眼簾,讓心中葉行遠的模樣陪伴著這一刻的她,但他看起來搖晃不定,時隱時現,她好想揮去他虛幻不實的影子,月兌下這身嫁裳、躍下這座花轎回到花相園去,再去听听那日有口難言的葉行遠,他沒來得及說出口的心衷。

轎身的晃動似乎變得更大了,差點在轎內坐不住的無音,扶按著坐椅才沒讓自己跌下去,這時,外頭的人聲和喜樂也都停止了,不久轎身在轎夫的手勢下停頓在地。

「葉公子?」跟著一行人送嫁的嬤嬤,意外的問話,在一片寂靜中入侵她的耳底。

坐在簾內百般難耐的無音,忙不疊地揭開頭上的紅巾,一顆心霎時因此而揪緊,並劇烈地跳動了起來。

「你……你想做什麼?」當外表看來駭人的葉行遠一步步朝花轎走來時,嬤嬤心慌地退避至轎旁。

站立在盛陽下的葉行遠,無法再以妖力維持往常人們日日所見的模樣,此時的他,失去血色的臉龐上,那雙曾是黑亮的眸子變得黯然且銳利,隱隱煥亮著綠色的淡光,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費力地前行,不在乎大庭廣眾下的眾人都在瞧著他,他只是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那頂花轎。

被百鬼困在花相園里的他,與百鬼惡斗了一日,這一日間,他在奮力想突破重圍之際,還得保住自己的性命,雖說以他的能力來說這並不是一件難事,但在申屠令強行借用他的身軀,並吸走了過多的生氣後,他幾乎要以為,他將再也來不及找回無音了。

但就在他已然筋疲力竭之際,欲取他性命的百鬼卻在天明前突然消失了,或許是申屠令之法遭破,又或是申屠令橫生了什麼枝節,他沒空去理清這一切,只想快些離開花相園找回她來。

此刻大街上很寧靜,听不見一絲聲響,嬤嬤在驚訝過後,大約看了穿他劫轎的意圖,正欲開口向下人嚷叫,葉行遠已主動朝圍繞在他四周的人們施了法,讓他們僵立如木好不能阻止他。

一只沾了血跡的修長手掌掀開了轎前的紅布幔,燦眼的日光灑落轎內,令無音睜不開雙眼,在她漸漸適應了改變的光線後,她見到這兩日來最令她心頭牽牽念念的人。

印象中的黑發,仍是在陽光下閃耀著亮澤,不同的是,它不再一絲不苟,散亂地披散在他的身後,他的衣衫,不但沾上了血跡外還破了數處,藏不住的疲憊盡顯在他的眼眉間,她也曾見過他這個模樣的,那一回,是在百年前他前去迎娶瑰夏時,那時他的臉還因此留下了一道一直很令她惋惜的疤痕,而這一次,他不僅是狼狽地前來尋她,在他的臉上,還留下了更多的傷痕,這讓難以言喻的不舍填滿了她的心房。

在人間,他為什麼總是這般跌跌撞撞呢?

無音心疼地撫上他的臉,深深看進他疲憊的眼底,而喘息方定的葉行遠則是迅速覆上她的手,並將它拉至他的胸前。

「跟我走。」在花相園里他無法開口留住她,但現在,他不會再讓她自他的身邊再度擦身而過。

淚水飛快地在無音的眼底叢聚,她傾身向前以額抵著他的額,問得有些哽咽。

「不怕我會留下你?」

「不怕。」他釋懷地微笑著,伸手月兌去她的鳳冠將她攬進懷里密密貼合,「因為這回你不會有這個機會。」

安靜無聲的街上仍是沒有半分音韻,人們似乎都忘記了當下,直至一陣平地而起的濃霧掩去了他們兩人的身影,當濃霧散去原地只存花轎,他們兩人卻不知所蹤時,眾人才大夢初醒地回過神。

湛藍的天際飄過數朵飛雲,風里雲間低吟的雷聲,與第一只攀上枝頭清唱的蟬兒,帶來了夏日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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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著我做什麼?」一個頭兩個大的藏冬,在煩不勝煩之余,受不了地再推推那個趴賴在他身後的不速之客。

在雷府女婢拔起銀簪而重獲自由後的申屠令,心情很好地再攀在他的肩後環緊了他的頸項。

「誰教你們這群旁觀者壞了我的好事?」要不是這個多嘴的山神,還有那個沒事贈銀簪的晴空,他的計劃原本是很完美的。

「本神警告你……」悶火暗生的藏冬使勁地一把甩開他,以指頂著他的鼻尖,「咱們倆不但不熟,且井水河水素來不互犯,別煩我!」這只魔有沒有搞錯呀?什麼人不找偏偏找上他?他們之間的交情又沒那麼好!

申屠令裝作一臉的受傷,「別這樣嘛。」

「走開走開……」在他又黏上來之前,藏冬揮舞著兩臂想把他趕遠一點。

「喂,舍利呢?」申屠令一骨碌地躍至他的身後,抱住他肩頭側首看向他。

藏冬臉上寫滿了無辜,「什麼舍利?」沒想到這只魔竟有偷听的癖好。

「少跟我來這套。」申屠令哼了哼,伸長了手懸至他的面前,「你贈給將離的那顆舍利呢?」

藏冬先是慢條斯理地將他推離一臂之遙,再將兩手放進袖中,滿臉得意地笑看著他。

「吃了。」都吃了兩顆眼淚他還想再吃?哼,這回沒他的份了。

他大大地垮下了一張臉,「誰吃了?」奇怪,那只花妖不是不願為人嗎?

正欲告訴他的藏冬張大了嘴,不一會又把到了嘴邊的話全都吞回去,「不告訴你。」

「你……」氣得牙癢癢的申屠令,惱火之余又再度撲向他。

忙著閃躲的藏冬,邊跑邊又揚起手像趕蒼蠅一樣趕他,「走開走開,別在這煩我……」

斜映的陽光下,兩人跳跳鬧鬧地在廊上跑過,途中,經過一面出自花妖畫筆的畫牆,牆上的芍藥在日光下栩栩如生,風兒一吹,畫中花朵迎風搖曳,若是有人仔細湊上前細看,將可看見一對璧人身影,在其中相偕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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