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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獸 第24頁

作者︰綠痕

當所有埋候在草原上前進的鬼差們,已經來到他的周遭,紛紛一躍而起朝他撲來時,他好整以暇地咧開了一抹笑意。

「這下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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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風,醒醒,藥煎好了。」喜樂伸手輕推著坐在藥爐旁守藥的嘲風,在他把下巴點至胸前時拉直他的身子,免得藥爐邊的小火會燒著他的發。

又累又渴睡的嘲風,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方看清眼前的景況就見喜樂一張跟他疲累得半斤八兩的小臉上,似乎倦意又再添了兩分。

他邊揉著眼邊問︰「你沒睡?」

「你睡得比我還少。」她心疼地看著他眼下的兩圈黑影,想起他仗著自己是神獸有一副鐵打的身子,守在爺爺的身邊數日不合眼她就很想叫他別再這般撐持下去。

嘲風略過她話里隱含的責備,伸手拍了拍兩頰抖擻起精神來,小心翼冀地朝破舊的藥盅盅蓋探出兩指,想揭蓋看看里頭的藥煎得如何了。

「痛!」下一刻,他小聲的低叫,立即讓正在點算著他們還剩多的余錢可買藥的喜樂回過頭來。

「燙著了?還是割著了?」她擔心地拉開他捂著的手,「我看看。」

嘲風可憐地看著自己的指尖,「又割到了。」這已經是他第六次割到手指頭了,也許他真的該去街上跟葉家大嬸借個新的藥盅才是。

喜樂二話不說地執起他傷痕累累的指尖,低首吮去上頭的血後,習慣性地自他袖里掏出一條她擺放在他身上的小碎布,熟練地為他包扎起傷口。

凝視著她的舉止,嘲風開始覺得他們之間的熟稔度,像是親人一般地自然。他能感覺他與喜樂的距離,又再拉近了些,他也漸漸懂得喜樂的每一個頷首、回眸里所隱含的用意,而那個令他戒備嚴密的胡思遙,則漸漸不在他的心上。

可是愈與喜樂靠近些,他的不滿足便也多添了點,他開始有了從前從不敢有的想像,而在那片寧馨美好的想像里,有她的身影,也有爺爺的笑容,可是爺爺的病卻像一片不透半分光線的陰暗籠住他,令他終日惴惴難安。

「小傷口,沒事的。」喜樂在為他打點好傷口後仰起螓首,發現他的目光空洞洞的,「怎麼了?」

「爺爺會好起來嗎?」他調回心思,期盼地看向她。

望著他那單純無知的黑眸,喜樂的鼻尖有點酸,喉際也哽澀得有點疼。

她不知該怎麼告訴他,爺爺染上了不只是胡思遙,就連稍加听說過病癥的大夫也都治不好的怪癥;她在心底想過了不下數十種說詞,可就是找不到合適的說法來告訴嘲風,爺爺不會好起來,因為日夜伴在爺爺身旁的嘲風,是那麼一心一意想要讓爺爺康復,多麼希望他能夠再倚著爺爺的肩,再次在夕陽渲染了西天時,豎耳傾听爺爺對他說的每一則人間的故事;她不知,該怎麼面對嘲風的傷心。

淡淡的哀傷蒙上了她的眼,「我不知道。」

「你不是還要出門?」看出了她想隱瞞的異狀後,嘲風深吸口氣,在她想得更多前扳過她的身子,輕輕推著她往外走,「別耽擱了,快點去吧。」

「嗯。」她勉強地擠出一笑,「待會藥涼了,就端去給爺爺喝好嗎?」

嘲風順手幫她拂了拂散亂的發,「我會的。」

握著手中所剩無幾的余錢,喜樂朝他點點頭,腳步萬分沉重地朝廟門跨去。一想到今日恐又得再面對那些嫌她窮、或是因她是乞兒而不願意讓她抓藥的人,愁雲便在她的眉心攏聚不肯疏散開來但那些關于她和嘲風希望爺爺能好起來的期望,又再一次地推動她努力往前邁去。

在她走後,嘲風在爐旁蹲子,把煎好的湯藥倒出來,並尋來一柄蒲扇想把它扇涼,在他正忙著的時候,他忽然朝身後一問。

「什麼事?」

「皇城里頭出事了。」不知何時出現的土地公,站在他身後一臉憂色地看著他。

嘲風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朝他招招手要他過來,塞了一把蒲扇至他的手心里。

「這幾日,皇城內外陸陸續續死了人。」接過蒲扇的土地公在他身旁蹲下,習慣性地將所得到的消息報給他听。「死的都是每戶人家的長子或長孫。」

低首望著色澤烏黑的湯藥,在湯面冉冉升騰起細縷的白煙剛他漫不經心地開口。

「陰間的人做的?」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可能了。

「看來,鬼後是真的說到做到。」土地公拈著白須頻頻搖首長嘆,「現在不只是天將們無心捉拿你,就連八神將也投入這場神鬼大戰中了。」

「人間呢?」嘲風拉著他的長須提醒他繼續把藥扇涼。「人間就沒人出點力?」人間的人不會又像以往一樣,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只會在原地等待著其他眾生來拯救吧。

土地公伸出一指搖了搖,「軒轅岳祭出獵鬼祭大肆捉拿鬼差了。」雖然人間是派出了軒轅岳這個高手,不過,單憑軒轅岳一人即想力挽狂瀾?恐怕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回想起那個滿臉正氣的軒轅岳,嘲風只覺得同情。同情他明知有錯,卻又不願看清現實,同情他盡心盡力心地守衛著他也不知為何要守衛的人間,也同情他,在他師父的掌心下尋不到半分的自已。

「你呢?」落力煽著蒲扇的土地公,微微瞥頭看向他,對他還是懷有一絲期待,「你還是執意要留在這什麼都不做嗎?」

他想也不想地就回拒,「我不能離開爺爺。」

近來的他很不安,尤其每至白天與黑夜交替時分,他便心驚膽戰地不敢輕易把目光調離爺爺,深怕在他的一個不留神間,病得銷魂蝕骨的爺爺,就會悄悄地閉上眼、咽了氣,而陰間等著前來索命的鬼差,就將奉命把爺爺拘提至陰間到案。

不能的,爺爺是他來到人間的第一個親人,他不要懂什麼是分開、什麼又是離開,他只想守住爺爺在身邊的每一刻,于是,他日夜不合眼,而喜樂,她是那麼落力地想拯救爺爺月兌離病海,他不敢想自己沒有了爺爺後,將面臨的是什麼,他更不敢想像,喜樂失去了相依為命的爺爺後,將會有怎樣的心傷。

「有客人來了,我得避一避。」土地公忽地抬起頭,邊說邊把快涼的湯藥端起,「我代你端去給他。」

「別嚇著他。」也發覺有人不聲不響來臨的嘲風,在他捧著湯藥帶去里頭時不忘向不曾在爺爺面前現身過的他叮嚀。

廟外遠處的杏樹下,一黑一白的身影靜靜停佇,嘲風抬首望來,一絲愕然出現在他的眼底。

毛色雪白瑩亮的大老虎,一雙金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他,他將目光微微挪至一旁,靜看著倚坐在樹下休息的黑長男子。

「神界連你都派出來了?」嘲風慢條斯理地踱出廟門走向他,「你是來這叫我回去幫忙的?」

閉眼休憩的郁壘,抬眼迎上他的目光,發覺嘲風這個舊識,似乎在來到人間後,和以往在檐上蹲踞時變得有些不同了,他的眼神變得深銳、懷疑,不似之前的渴望和懵懂。

「不,我是為私事而來。」未免嘲風存有戒心,他示誠地擺擺手。

嘲風仔細打量著他在樹影的遮掩下,明暗顯得有些不清的臉色,發現他的氣色,遠比上回分手時來得差。

郁壘自樹下站起身,伸手整了整衣裳,「我听說,若要打听人間之事,就必須找人間的守門人嘲風獸。」

「你想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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