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命一咬牙,一手摟抱起已然暈迷的震玉的腰際站起身,一手揮揚著長刀,打算帶她在眾御林軍的包圍中殺出一條血路。
勢如破竹,一刀在手,萬馬千軍之勢皆不在眼下,當年那個馳騁大漠的英雄將軍,又再度在世人的眼前重生了,渾身浴血的他,氣勢如虹,以無人可擋之勢橫掃千軍,長刀將阻撓他的人一一掃除躺下。
血花飛濺至他的臉龐,環顧四處,恍惚中,他覺得血仇的榮光又再度回到了他的身上,他想起過去,好歹,當年他也曾是稱霸一方之偉大將軍,鬼後會找上他不是沒有原因的,他能自傲地站立在大漠上,不是沒有他的能耐的,因此他格外奮力地劈揮著長刀,發揮過往以一敵百的威猛力戰群雄。
可是他卻忘了,就算他往昔再怎麼驍勇善戰,如今,他也只是一只鬼。
猛烈的金剛印再度襲來,這次,準確地正中他的背脊,受這一擊,他整個身軀狠狠往前一頓,再也不敢多貪戀戰,連忙拉著震玉來到天壇一旁,飛快地搶過一匹馬,將震玉拋至馬背上後也隨之上馬,趁著人群紛紛快閃過被馬蹄踐踏的危險時,乘著快馬離開此地。
也許是受到控馬人的意念所感,座下的馬兒奔馳得疾快,馬蹄翻飛如箭,殞星用力夾緊了幾次搖搖欲落馬的震玉,一手緊拉著手中的韁繩,促馬兒躍過了最後一批困攔住他的守衛,當馬蹄再度踏上大地時,他再次挾緊了馬月復催促,宛如一顆流星般地匆匆離開這座以血搭造的祭天之台,和那群貪婪嗜血的人類。
不知跑了多久,以為自己已經甩月兌了身後大批追兵的殞星,方緩緩停下馬勢,眼前便已一花,抱著震玉一同跌落在一旁的草叢里。
鮮血凝在他的眼簾上,渾身是痛的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模模糊糊中,他模到了震玉,費力地將她拉進自己的懷里時,他看見一雙青色的鞋,就靜立在他的眼前。
「不都告訴過你別自投羅網了嗎?」帶嘲笑的耳熟的男音,在他不辨四處、難分景況的時候,翩翩傳抵他的耳際。
他幾乎張不開雙眼,「你……」是那夜的那個人?
「嘖,居然弄成這樣。」將他全身上上下下打量完一回後的燕吹笛,嘖嘖有聲地撇著嘴角,「怎樣?痛快嗎?」
「救她……」殞星勉力地想將一身是傷的震玉推向他的方向去。
「救她?」他好笑地繞高了眼眉,「你有沒有說錯?」這個女人不過也只是受點皮肉傷而已,而他這只鬼卻受了即將魂飛魄散的重創,他有沒有弄錯救命的先後順序?
以為他是因為怕鬼而不願救震玉,怕他誤會,殞星連忙想解釋,「她是人,不是鬼……」
「廢話,我又不是眼盲。」燕吹笛的表情更是不屑了,「你這只鬼也真有趣,自身都難保了,你還有閑情關心她?」
「救救她,求你……」不理會他冷嘲熱諷的殞星,現下一心只想請這個人,救救為他而如此傷重的震玉。
他聳聳兩肩,「抱歉,我沒那個閑情逸致。」
「不要求他……」震玉卻在此時睜開了眼,乏力地一手推緊摟著她的殞星,「你快走,別管我……」
殞星怎麼也不肯放開她,「不行,你忘了,你的命是我的!」好不容易她才自鬼門關口走回來兩回,可這次,卻是為了他這只鬼喪命?不行,他決不能允許。
震玉力竭地垂下眼,依依不舍地握住他的大掌,「欠你的大恩大德,如果有來世,我定會還給你……」
被人冷落在一旁的燕吹笛兩手環著胸,不客氣地睨著他們倆。
「夠了沒有?」想恩愛、想談情,也不必挑這個節骨眼吧?
「我們——」他才想解釋,就見燕吹笛冷冷地一手指著他身側的震玉。
「喂,她昏過去了。」這就是廢話太多浪費時間的下場。
「救她,救救她……」在這節骨眼上頭,實在是別無他法了,將他視為救震玉浮木的殞星,不住地向他低首懇求。
「眾生之中,我什麼都救,就唯有人不救……」燕吹笛朝他搖搖手打回票,在說的同時,訝異地看向身後的遠處,「唷,瞧瞧你。你這家伙是引來了哪一號高人啊?居然連軒轅小子都親自出馬了。」
「誰?」他緊張地回過頭去。
「要是給他撞上了,別說三魂,你就連七魄也保不住。」燕吹笛一手撫著下頷,思索了半晌後,便彎來想拉起他,「這樣吧,那家伙就由我來打發,你快走。」
「她呢?」他緊摟著震玉不放。
「你煩不煩呀?干啥一句話老要我重復?」燕吹笛被他的牛皮氣惹毛了,「放開她,再不走,你就走不成了!」
「她與我一道。」殞星的目光卻是依然堅定執著,一字字地道,「她走,我就走,她死,我陪她。」
「你……」燕吹笛被他的固執氣得差點沒吹胡子瞪眼。
殞星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眼底的那份想救震玉一命之意,沒有絲毫的動搖,而在那時,震玉雖是痛得睜不開眼,但她卻將他們的話全都听進耳里了,因為劇烈的疼痛令她開不了口,只能下意識地緊緊回握殞星的手。
「嘖,固執的東西……」燕吹笛煩燥地搔了搔發。
殞星咬牙勉力站起,在那時,燕吹笛自袖中掏出了張看似寫了咒文的紙符,將它貼在那匹他們搶來的馬兒身上後,再轉過身來先是輕松地將殞星給扔甩上馬,再將震玉也給抱至馬上,殞星隨即將她摟至胸前。
「去吧。」燕吹笛揚手拍了拍馬兒,馬兒即刻揚蹄絕塵而去。
直至他們走遠了,他才慢條斯理地回過身,看著靜站在他身後,似乎在有意無意里,也刻意放他們一馬的軒轅岳。
他愉快地咧大了笑容,「好久不見,師弟。」
第五章
是誰?
是誰把這兩只闖錯地盤的東西拎來他家門口的?
藏冬撇著嘴角,不滿地瞪著眼前這匹貼了某人專用咒符的馬兒,先是像陣狂風般地飄來家前,接著止蹄將馬背上的一人一鬼給甩落在他家門前,然後……瀟灑地搖搖尾巴走人……不,走馬。
他想,這八成又是燕吹笛那個愛管閑事,又不負責任的臭小子所干的好事。
「真是的……」藏冬頭疼地按著兩際,對這兩顆燙手山芋,是既不想搭理又不能置之不理。
被馬兒甩落地的殞星,在落地之前,仍是護住了懷中的震玉,讓她在著地時沒再多增損傷,但他卻在一放開她後,自口中不斷嘔出縷縷黑血。
藏冬沉默地看著他的慘狀。他在心底估算著,以這情形來看,這只鬼似乎是中了高人的法術,再這樣下去,若是什麼都不做,恐怕再過不久,這只擅闖陽間的鬼就將無法繼續留在人間,並且,魂飛魄散。
「你怎麼樣?」醒過來的震玉,緊張萬分地推搖著倒地不起的殞星,「要不要緊?傷得重不重?」
「我……」殞星甚至連一句話都無法說完,就又自口中嘔出一陣血水。
黑色的血水,凝成一縷黑川,彎彎蜓蜒地流向震玉,她慌忙轉首四顧,在見著了眼前身穿一身黑色長袍,面容非凡的男子後,她忙不迭地掙扎想站起,奈何渾身乏力的她卻無力起身,只好一路奮力爬向他。
她伏首長跪,「若你能救他,請你救救他。」
「嘖。」就怕會遭人拜托的藏冬,不甘之余皺緊了一雙劍眉。
「請你救他。」無人可求、無人可救之下,震玉只好祈盼眼前之人是位能夠救救殞星的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