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勒攏起劍眉,「然後什麼?」
「由老六出任新帝,你沒意見?」他就這麼大方的成全父皇的心願,把唾手可得的帝位拱手讓人?有沒有搞錯啊?他是不是忘了為西內打拚的朵湛,有多麼希望他能登上九五?他要是不想當的話,當初他干啥要來跟舒河搶?
「沒有。」他動作徐緩地搖首,「你有意見?」
霍韃搔搔發,「一籮筐。」好歹他也是南內人,在他眼中,一直以來,舒河才是最適任為皇的人。
「我不會讓你進京。」鐵勒的臉色一變,站定了腳步,兩眼直視他的眼眸,「老四那邊,老七已奉旨去敉平叛黨之亂,現下整座京兆都已在新帝的手中。」
他笑得很諷刺,「叛黨?」誰得勢,誰就是真理,誰失勢,誰就是叛黨,這還真是千古不變的鐵律。
鐵勒低沉地開口,「老三,我不希望你是下一個。」若是霍韃不快些放棄擁舒河為帝,那麼在風淮清算的清單上,霍韃必然是另一個叛黨。
「老四還活著嗎?」此刻他所在乎的不是他自己,他只為被困在京兆里頭的舒河安危擔心。
「新帝的意思是生擒。」
他撇撇嘴角,「算他還有點良心。」還好風淮沒染上父皇趕盡殺絕的毛病,要下然,他們這些兄弟少說也要被賜死一半。
「你願退兵嗎?」在與他正式交手前,鐵勒還是由衷希望他能退兵,以免掉一場兄弟之戰和無謂的犧牲。
「我不願呢?」霍韃愛笑下笑地試探他的容忍度。
他不容置疑地再度重申,「方纔我已說過,我下會讓你進京。」
霍韃咋咋舌,「這麼不講情面?」他本是想抱怨一下鐵勒的冷血,下過想想,連鐵勒一手扶養長大的野焰都沒有什麼特別待遇,他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了。
「沙場無情。」他一臉的公事公辦,「你該知道的。一某些突來的動靜,令本欲啟口的霍韃驀地收聲下語,兩眼緩緩游移至他的身後,那兩批正自另兩邊城門出城的軍伍。看看旗幟,一邊是屬于東西兩內的水師,另一邊的,則是護京兵團。
風淮他,在為鐵勒增援了……「王爺。」宮罷月踩著急忙的腳步走近他的身旁,朝他遞上張字條。
他朝鐵勒擺擺手,示意鐵勒等一下,在接過字條後攤開紙面,霍韃的表情漸漸變了,笑意自他的臉上遠去,他收緊了兩眉,匆地一把捏緊手中的字條。
舒河他……「王爺?」先前已看過字條的宮罷月,憂心如焚地等著他的答案。
霍韃煩躁地揮開吵人的他,「別吵。」
站在霍韃面前的鐵勒,端詳了他的表情半響,再回頭聆听佐將軍報告援軍已至一事,便大約可猜想出他手中那張字條是何人所送,只是,他不確定霍韃想怎麼做。
心煩意亂。
不管身後的屬下急著想知情,也懶得管在場有多少人在看,霍韃跨出腳步在原地繞起圈圈,一步走得比一步急。而鐵勒看了,則是沒好氣地翻翻白眼,很受不了他每次遇上難題就繞圈子思考的習慣。
霍韃規律地踩著步伐。該照舒河的話去做嗎?雖然說鐵騎大軍戰力,在歷經野焰、粉黛,還有護京兵團後已被減去大半,但他手中的南蠻大軍,也被那個頑抗到底的定威將軍給消耗了不少,若是照這個情況繼續攻向京兆,勝算一半一半,大家都有機會,可壞就壞在風淮竟在這個節骨眼上為鐵勒增援,他要是不顧一切,豁出去地與鐵騎大軍硬踫硬,只怕……沒什麼勝算。
舒河雖是很為他設想,可是舒河是想拿自己怎麼辦?在京中孤立無援已是夠糟的了,他若下快些進京救出舒河,萬一風淮到時下手不留情,那他豈不是要少了一個弟弟?
一個想法在他的腦海中逐漸成形,他倏地停住腳步,揚首看向鐵勒。
「我退兵。」
「王爺!」宮罷月簡直難以相信他就這麼放棄舒河。
「煩死了!」煩悶的霍韃撩起大鑼嗓,一口氣把他給轟得遠遠的。
鐵勒不禁要起疑,「你這麼爽快?」不可能,就算形勢再怎麼壞,霍韃怎會放棄同母兄弟?
霍韃伸出一指朝他搖了搖,「在我逞強之前,我總要先考慮到一些事。」
「什麼事?」難得他也會動腦思考。
「我可不希望為了一個新帝的位子讓天朝落得分崩離析,而外族卻利用這個時機趁亂而起,這太得不償失了。」他狀似偉大地攤攤兩掌,「我在南蠻辛苦耕耘了那麼多年,並不是為了與自家親兄弟殘殺,進一步毀了天朝百年基業。」
「說得很冠冕堂皇。」鐵勒點點頭,接著不信任地睨向他,「你真正想說的是什麼?」跟他來這套?
他咧出一抹笑,「我的條件是,老六必須放過老四。」他願以退兵一事來交換舒河的安全。
鐵勒不以為然,「恐怕你沒立場說這話。」再怎麼說,他也都是降兵,他憑什麼去跟風淮談條件?而風淮又怎可能答應他?
「二哥,你最好是叫老六別動老四一根寒毛。」霍韃當下臉色恍然一變,兩眼顯得殺氣騰騰。
「不然?」
「不然新帝這個位置,我保證,他絕對坐不穩。」風淮若是殺了舒河,那就別提什麼為天朝著想了,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就算要賠上他的所有,他也會將風淮從帝位上扯下來以報親仇。
「你當真?」鐵勒在把這威脅成分十足的話收下來時,還是想再確定一回他的心意。
他冷冷咧笑,「你不會希望我選擇同歸于盡的。」最壞的下場,不過就是再次應驗臥桑的卦詞群龍無首。
望著他的笑意,鐵勒便知他是真的做得出來。
「老六沒那麼笨,也沒那麼心狠。」鐵勒頭痛地擰緊眉心,「不過,我要你給我一個保證。」風淮要是為了舒河一人而把天朝再鬧得兵荒馬亂,恐怕誰也不樂見。
霍韃哼了哼,「保證我日後絕不會興兵反叛老六?」風淮都還沒正式在翠微宮登基呢,他這麼快就急著來為風淮談條件?
「沒錯。」他會回來中土,就是想親眼見到天朝太平盛世的來臨,若是要心無堊礙地離開,他就得先幫風淮辦好這些大事。
「南內娘娘不是還在老六的手里嗎?」與他有關的親人全都在皇城里,要捉他的把柄還不容易?
「這不夠。」在權勢的威脅下,親情就顯得太沒有牽制力了。
「削我兵權總行了吧?」大方的霍韃毫不吝嗇也不心疼。「我會主動交出一半軍力,再不放心,就叫老六派人來我身邊盯著,或者是削權削勢都隨他。」
「想活著的話,你就待在南蠻別再回京。」為了他的安危著想,鐵勒不放心地加上這句話。
霍韃怔了怔,笑意里隱隱帶著感傷,「已經有人事先警告過我這句話了。」
急著想去安撫後頭的援軍,以免奉聖諭而來的援軍將對霍韃動手的鐵勒,在一與霍韃把交易談妥後,就想快些回去向風淮稟報,好讓風淮止戈討伐兄弟。
「你要上哪去?」愈看他的舉動愈覺下對的霍韃,連忙攔下他的腳步。
「皇城。」鐵勒淡淡地應著,轉身想繞過他。
「你還回去?」大驚失色的霍韃一把揪住他的臂膀,沒想到他竟還傻傻的想去自投羅網。「你知道你會有什麼下場嗎?」在場的泥菩薩有兩尊,而其中一尊就是他這個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