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徐徐吹來,拂過池面,一池的幽香撲上他的臉龐,朵湛緊握著雙拳,再不掩飾他強迫自己在人前所按捺住的心碎。
蝕心徹骨的痛,在風兒帶來沁人心脾的香氣時被釋放了出來,那深深隱忍著的憂傷痛苦,化為淚水,不住地淌下他的面頰。
「楚婉——」他痛號出聲,回聲在風中久久不散。
顫動不己的朵湛跪倒在地,淚水不可自抑地奔流,一淚一滴,積蓄在光滑的地面上,慟淚淌成一池明鏡,清晰地映照出他來不及道出口的愛意和後悔。
在往後的日子里,楚婉的身影,不曾再出現在池畔,再也沒有人看兒,那瑰艷似芙蓉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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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府里依舊養了一池珍愛的蓮。
離開了大明宮回到襄王府,這已是多年後的事。
在一個雨橫風狂的三月日暮,朵湛獨坐在寂靜的書齋里,心池平靜地看著手中這道最初時改變了他的人生,但已在後來加蓋上國印而成為聖旨的手諭。
往事歷歷在目,他依然記得那場澳變了他一生的風雨,和那風雨過後,一人獨自走來的孤獨歲月。
沒有楚婉的日子里,他的生命變得清索孤寂,縱使之前那陣子朝中忙碌填滿了他的生活,但每當夏日來臨時,他的心便像無根的蓮,流離失所無處可棲,總在午夜夢回之際,在夢中看見楚婉淺淺的淡影、蒙朧的笑靨。
在每一個黑夜過後,他總是在朝陽升起時滿懷希望地等待著,可是日升日落無數寒暑過去,他卻沒有等到楚婉睜開眼眸,她只是日復一日地沉沉睡著,沉陷在他遠觸不到的夢境里依依徘徊,忘了這世上還有個人在等待她。
但,即使如此,他還是懷有一份希望,依然相信她會實踐她的承諾,她會回過頭來尋他。
朵湛將心神拉回手中的這道聖旨,眼眸一字字地讀著上頭的御筆,再一次深深慶幸當年冷玉堂欲奪取它時,他只扔了裝載手諭的木匣,並未真正的燒毀它,不然,那場似是永不止息的噩夢,還真不知要到哪一日才能停止。
他輕聲念出聖旨里頭的內容︰「帝,以德治國、以仁孝育眾星子四十六載。自東宮宮變,太子儲位空懸至今,今應日後國運,于八位皇子中,命皇——」
他的聲音忽地止頓住,空氣中多了一份味道,一份睡蓮悄綻的幽幽清香。
是夏日提早來臨了嗎?等待了三季的蓮,等不及夏日來到,為一解他等待的相思,所以在提早報到的南風中盛開了?
朵湛的唇邊帶著笑意,眼眸不經意地朝書齋外的水池看去,而後怔然地定住,心神激蕩不已地震動著。
不自覺地,眼中漫出灼燙的淚,在模糊的淚水中,他靜靜望著那抹靜立在池畔的窈窕縴影。
等不及地扔下手中的聖旨、推開座椅、顫抖地打開房門,朵湛在雨後的夕陽霞輝中奔跑起來,直至院里,他才緩下腳步,一步步地,踱向這些年來只存在他夢中的人兒。
他悄悄走至她的身後,她正專注地凝視著水中的蓮,而後,她在水面的倒影中遇見他的眼瞳。
他們久違的眼眸在水中相逢。
「在看什麼?」朵湛輕聲地問。
「你。」楚婉還是一樣的答案,她緩緩回過頭來凝胰著他,在她的嬌容上,有著和當年記憶中同樣的婷婷笑意。
他彎身捧抱起她,迫不及待地吻上她的唇,在纏綿的吻中找回失散多年的彼此。
晚風輕輕吹過,在暮霞的霞輝和一地沁綠迷離的樹影中,他的蓮,再一次地,走進他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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