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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月 第15頁

作者︰綠痕

她心虛地旋過身,慌忙地想逃離,「就……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吧。」

「潤兒。」堤邑微瞇著美眸,「回來把話說清楚。」把她的心吊上吊下的又不說清楚,不行,她非要找出個答案來。

潤兒不情願地止住腳步,思來想去,也不知該怎麼把已說出去的話收回來,更無法阻止聰明慧心的堤邑去追索答案。

「你是不是瞞著我什麼事?」堤邑靜站在她的面前,看著她的表情,心頭隱隱掠過一絲不安。

潤兒不自在地絞扭著十指,「本來,我是打算一直瞞著你,能瞞多久便是多久,可是,老爺畢竟是你的親爹……」

「別再跟我拐著圈子了,快說。」她固執地追索著,想找出心中不安的源頭,也想一解府里眾人皆藏著的神秘。

無法在堤邑眼神下說謊的潤兒,索性豁了出去,「老爺已經不再是右相了,日前,聖上將他連貶兩品,而他遭貶的原因,就是姑爺。」

無預料的,盛著花瓣的柳籃翻出娓邑的掌心,那些自露曙便自還沾著露珠的枝楹上,東撮西拈采來的春花,如雨落了一地。

堤邑緊按著胸口,水眸不實信地游移著,嗡嗡的耳際,不太能分辨潤兒那被吹散在風中的話語。她茫然地撫著額,「我爹他……」

說穿了事情的潤兒,嘆了口氣,蹲在地上撿拾著滿地的落花。

「原本聖上是要對辦事不力的老爺加重懲戒,但在律滔的說情下,聖上才沒有更進一步的處置,但現在,咱們辛府門下的門客都已經散光了,辛府也再無往日榮耀的光景。」

「懷熾怎可能對我爹……」她岌岌想否認,蹣跚的步伐,踩碎了落地的花兒,像是踩碎了無數的夢境。

潤兒扶穩她,「小姐……」

「這不是真的。」她逼自己篤定的否認,拒絕去相信,除非是懷熾親口告訴她,否則她怎麼也不相信懷熾竟會在朝政上,與她爹為敵並欲鏟除她爹。

「是真的。」雖然不忍,但潤兒在戳破了她的夢境後,並不想再讓她躲回夢里而不看清事實,「這也是姑爺一直瞞著你的事。」

她急急地旋過身,「我要去問他。」

「問了他又能如何?能改變一切嗎?」潤兒拉住她,對她的反應早就在意料之內。

懷熾淡漠的坦承自花叢後傳來,「是不能改變一切。」

潤兒心頭猛然一驚,抬起頭來,提早回府的懷熾正用一雙颯冷的眸子瞪著她。

「你說夠了吧?滿意了嗎?」他簡直無法掩飾自己滔天的怒火。

望著堤邑花容失色的小臉,他忍不住要責怪自己,都是因為一時心軟,怕堤邑在府中沒個熟悉的人相伴,而會感到孤寂,所以他才沒弄走這個知道太多的潤兒,而現在,即使是想彌補這個過失,也已來不及了。

「我……」在他刺人的目光下,潤兒幾乎忘記了該怎麼呼吸。

「下去。」他大步地上前,自她手中接過神智有些昏沉的堤邑,並且命令自己掩去臉上的怒意。

潤兒急速細碎的步伐立刻響起,逃也似地離開園子。而處在懷熾臂彎中的堤邑,一雙小手不確定地攀上他的身子,藉以穩住她的腳步。

「我爹他……」她緊攀著他的臂膀,彷佛這樣就能獲持住一切,指尖直陷入他的肌理中。

懷熾俯來,款款地在她的耳際安撫,聲音一如往昔的溫存,「別想那麼多,沒事的。」

「沒事?」她難以相信地張大眼眸,「我爹被連貶兩品,這叫沒事?」他是怎麼了?為什麼這般大事,他可以說得如此淡如輕風?

他別過眼,扶著她想帶她進屋子。「朝中的事,你一個婦道人家懂得什麼?別問那麼多。」

「我是不懂,但你懂。」她執著地停下腳步,懇切地凝望著他,「告訴我,你能救我爹嗎?你能去聖上的面前說情恢復他的官職嗎?」或許事情還不致那麼糟的,他在聖上面前,不是很有份量的嗎?也許只消他去聖上面前美言幾句,那麼一切都還可以挽回。

懷熾緩緩地撒開雙手,收去了溫言軟語,神態宛如一個陌路人。

「朝中的事,我自有安排,你不須去理會那些。」他不想要那麼早就來西對這些,也不想看到她的這種眼神。

堤邑眼眸怔怔地看著他,同時也看到她與他之間,似乎多了一道界線。

是的,雖然他沒有明說,可是她可以感覺到,他正拉起了一條界線,很明顯地在告訴她,她不許靠近、更不可逾越。層層解不開的疑雲開始在她的心頭攏聚,眼前的他,不是她印象中的懷熾,他變成了一個她毫不相識的人,可是,他怎會在突然間變得那麼陌生?

在懷熾轉身離去時,堤邑才赫然發現,她從沒有機會好好靠近他,也不曾有機會去真正了解過,這個曾與她相約要一起自首的男子,究竟是誰。

☆☆☆

日復一日上演的宮爭,似野火般不斷在朝野竄燒,在春日將盡的時分,南內與東內小型的短兵相接,也逐漸來到了尾聲,而辛無疚,也從一步步被懷熾逼進死路連貶兩品,接著又被貶一品,即將被迫遠黜離開京兆。

然而堤邑全然不知這些,只因為懷熾將她瞞得更好,不讓她知道半點外頭的風聲情勢,更命府里的人也瞞著她,將她仔細小心的包里在無知的保護網里,無論她再怎麼向府里的人探問,也無人告訴她事情的來龍去脈,讓她只能猶如鍋上蟻地干焦急,恨不能快點理清一切,也再無法安坐在府中無所知地度日,一心只想快些回到辛府與家人商量,該如何幫助辛無疚渡過這次朝爭所帶來的難關。

跋在辛無疚即將遠謫出京兆前,堤邑日日偷溜至辛府前登門求見,但辛無疚卻日日托病不見,眼看著辛府的下人們一一收拾著府內的物品,在府外裝車先行上路,她的心也愈來愈慌,可是她卻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看她的血親就要走出她的世界。

在辛府舉府上下即將離開京兆前一日,一直為她深鎖的辛府大門,終于開啟了一道小縫,讓等在府門外的提邑終于燃起一線希望,可是來應門的並不是辛無疚,而是視她為禍首的辛夫人。

望著堤邑不知做了什麼錯事的面容,辛夫人便沒來由的有股怨。

自年少青春正妍便伴著辛無疚,看著他由一名沒沒無間的窮書生,寒窗十年的苦讀漸漸地踏上官階,並陪著他一塊在官場中沉沉浮啊了數十載,耗費了那麼多個年頭,辛無疚終于熬出頭登上東內右相之位,甩月兌了那數不盡寒暑的貧窮生涯,而她,也終于得到她想要的地位、想過的生活。

可是好不容易才過著揚眉吐氣、人人稱羨的氣派日子不過數年,卻因為女兒的一樁婚事,又讓這官場所換來的虛華宛如黃粱一夢,轉瞬間消失匆匆,讓她又得陪伴著辛無疚回到樸實的小小闢員的生活里,但她的女兒,卻可以留在敵人的身旁,繼續做個享不盡榮華的王妃,令她想來就有不甘。

遍究到底,都是堤邑的錯,當初她若是听眾人的勸,別執意要嫁懷熾就好了,他們辛家也不至于獲罪落拓至此。

「娘?」堤邑走上前輕聲地喚,不確定地看著她眼底那淡淡的恨。

「你爹不見你,我也不想再見到你。」辛夫人的音調宛如冬日般的颯冷,「不要忘了,你已過了懷熾的門,同時也是我們辛家潑出去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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