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戀如果被借口模糊了,很容易就再也看不出愛情原本的模樣。」舒河在他仍理不出個頭緒之際,揚指輕彈他的眉心,「你要騙別人或許可以,但就是不要騙你自己。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他甩月兌去腦海內的迷思,同時換上了一張無所謂的面孔。「不過是個手段游戲而已,有需要去聯想那麼多嗎?」
「你確定你玩得起這種游戲?」看他玩心機、耍手段那麼多年了,從來不曾看他下過什麼重注,也從未賠過什麼本,不知道是不是該讓他嘗一下苦頭,學次教訓?
懷熾高傲地揚起下頷,「當然。」大風大浪見多了,他哪會輕易栽在這簡單的游戲里?
「父皇常說,你是一柄雙面刃。」舒河直望進他不在乎的眸子里,秉著一點兄弟情向他勸諫,「在你傷人時,希望你別也傷了你自己。」
「我怎會傷人呢?」他笑開了,「我是朝臣們口中最為無害的皇九子。」
舒河卻十分篤定,「你會。」
他並不予以反駁,只是無聲地望著這個心如明鏡的舒河,甚是懷疑,他怎有可能會去傷害那個他想珍視的女子?
「听四哥的話。」舒河一手攬著他的肩,沉重地拍了拍,「記住,愛情不是斗爭、不是游戲,那是會要你賠上一生的賭注,如果你沒有本錢玩的話,那就不要輕易涉入。」
「你忘了?」他滿面興味地挑著眉,「我本就是個擅長游走于游戲邊緣的人。」
舒河還是想勸他一點,不希望他在這種事上頭逞強,「不是所有的游戲,都是你玩得起的。」
「別再說了,你到底去不去和聖上說?」被他問得心情翻來覆去,懷熾終于失了耐性,固執的眼眸鎖住他,就只要他的一句話。
舒河不語地看了他半晌,總覺得他似乎變得不同了,在他的眼眸里,泛著不曾見過的神采,以往那個在他眼中的小弟,似乎在不知不覺中長大了。
怔仲之際,舒河的目光被懷熾肩頭上那一抹粉色的花瓣招引去,湊近細看,是瓣桃花花瓣,那花瓣,遠遠看來,似心。
這個總是討厭春天的小弟,終究是走進浪漫的春日里了嗎?所以他的心才會如此異躁浮動,任他這個兄長怎麼勸也听不進?
餅了許久,舒河伸手輕拂下那瓣停留在他肩上的花瓣,並語重心長地給了他一個明確的回答。
「我會去的,而且我會如你所願。只是接下來的事能不能皆如你所願,我就很難擔保了。」
第二章
春城無處不飛花。
她喜歡這個季節,總認為,這個季節很多情,和暖的東風,喚醒了深藏在冬雪下的期待,讓希望又再度來到人間,透過花間傳情、流水知意,一寸相思一寸發,如此得來不易的春光,如果能永遠地停留在人間那該有多好?
稍揚起面容,迎接自枝極花叢間灑落的日光,堤邑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和那些被曬暖的春花一般地暖融,但當她回首遠望花叢外那些身著官服在府中穿梭的人,她又不禁覺得料峭春寒的冷意,又多了幾分。
那些人,都是烏了她的婚事而來的。
打從滕王舒河在數日前進翠微宮為懷熾說親起,這幾日來,府中的人潮就一直穿梭不息,但那些听聞她婚事的人,臉上皆無絲毫的笑意,濃重得化不開的愁郁懸在他們的眼眉間。在窗外,早起的雀鳥是來報知春意的,而他們並不是來道喜的,他們是來與她大力反對這件婚事的父親,一同想辦法阻止這件婚事,好阻止懷熾藉由婚事靠近她一分、也藉由婚事來靠近東內的重心,並打算趁還來得及前,進宮去與聖上說明這件婚事宜解不宜結。
她從沒想過,那名能放段,蹲跪在她面前為她細心穿鞋的男子,竟在眾人的眼中是這樣的,她更無從理解,為何人們都是如此憎厭他。
在眾人的眼里,懷熾似乎是一名搬弄權勢、運用手段的權臣,他就像支撐著南內並為南內遮去朝野半片天際的黑雲,只要有他在,朝野就像一池任他撥弄的池水,即使只是他的一個微小舉動,這個皇朝,也會因他而掀起陣陣波瀾。
但在她的眼眸里,她所看見的不是一個野心權臣,不是在宮爭之中扮演要角的雅王,她看見的是名知情又善體人意的男子。
她永遠也忘不了他曾用一跳又溫柔執著的眼,專注地為她系上絲履的彩帶,他是個權高不可一世的皇子哪,可是他卻願放段,來為一名失了鞋的陌生女子曲膝系鞋,為她采來她所想要的花朵,因為他,她生平首次覺得春季是如此地醉人、如此地不同,天地萬物,似是添了許多繽紛的色彩,就連拂面的東風,也變得異樣的溫柔,因此,她格外喜愛這年的春日。
他為她簪花的姿態、他揚眉笑看她的模樣、在紗簾揭起時他雙眸里止不住的訝然,都是她珍藏在心底的瑰麗回憶。只是,那些憎厭他的人,他們可凶日真正放下那些先入為主的成見,撇開那些朝爭暗斗,和她一般,好好看過懷熾真正的面貌?
她想,他們不會懂的,在被權勢和外界掩蔽了視線後,他們怎能看清那些掩藏在外表下的真實?他們不懂,也看不清的。
對于這件還未定案的婚事,她充滿了雀躍的期待,幾乎無法掩飾在知道懷熾選上她時,她有多麼地欣喜,即使周遭的人都反劉,但她還是把那顆期待的心藏在她不被允許的笑意里,等待著聖上正式下詔賜婚。
方下朝就急忙趕來辛相府的律滔,在與屋內的大臣們商議至一個段落後,帶著疲憊的神色,來到水榭庭台邊,無聲地看著他視若妹子的堤邑。
在水光的倒影里見著他,堤邑旋過身,明白的杏眸迎上他的。不須他開口,她也知道,他是她父親派來的另一名希望她能改變心意的說客。
「今日我來,是因辛老要我勸勸你。」律滔並沒有迥避她洞悉的目光,走至她的身旁對她道出來意後,便坐在庭台里與她一同看著滿園的春意。
堤邑坐至他的身畔,就著燦眼的陽光打量神色復雜的他。
「律滔。」在東風吹拂下,令他舒服得快閉上眼時,她輕喚。
「嗯?」和那些勸諫者不同,坐在這的津滔,並沒有一來就和她說出一籮筐她不該嫁懷熾的理由,他的表情看來有些兩難。
她微偏著螓首,「你也討厭懷熾嗎?」屋里頭的那些人大都是因懷熾的身份而厭惡他,就不知身為懷熾兄長的他,是否也做此想。
「是有點討厭。」他聳聳肩,回答得很老實。
提邑有些意外,「但他不是你的親皇弟嗎?」
「那是兩回事。」他並不想多說,兩眼靜靜停佇在庭外渠池里的水生花上。
在他的八位皇兄皇弟間,與他親近的兄弟雖是不少,即使與他不親的兄弟,他也不至于會有厭惡之情,但懷熾,那個宮中人人疼愛的皇九子,就連舒河也疼寵得不得了的麼弟,他卻怎麼也無法打心底喜愛。
也許是在某方面上,懷熾和他很像的緣故吧,懷熾與他一樣,並不會事事強出頭,可是若要爭鋒比芒,卻又可以光芒萬丈。他一直都知道,懷熾是聰明的,說起心思,懷窗有舒河的一半細,論起手段,懷熾又不會輸給他,只是懷熾的所作所為太像個獵人,又像個什麼都不在乎,總是游走在游戲邊緣看周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