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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變 第19頁

作者︰綠痕

「是我。」臥桑也不否認,踩著輕快的步伐踱向她。

她怔立在原地,眼看他一步步走來,雖是帶著笑,但那笑意卻不是她所見過的,那夜的回憶,突然像是倒涌的海水般灌進她的腦海里,迅速地取代了她的怔然,野火燎燒般的紅霞放肆地覆上了她的面容。

看出了她此刻在想什麼的臥桑,還刻意站在她的面前微彎著身子,壞壞地挑起眉提醒她。

「在你唇上偷了個吻的人,也是我。」是誰偷了皓鑭,在她心中並不是那麼重要,她所在意的,應該是那個在黑暗里輕薄她的人才是。

那嫣隨即轉身欲走,他的動作卻比她更快,一把將她拉進懷里,在她愕然的驚呼未出口前,他已俯將它吞沒在溫暖的唇間。

潮濕的泥土味、燈火燃燒的香料味、秋露白的味道、他一身灼熱的氣息,在她的鼻尖交織流竄,酥酥融融的暖意自她的頭頂罩下,很快地,那份暖意便變了質,像道漩渦般地將她急卷入他的懷里,汪恣地焚燒她。

他的吻,像是個亟欲得到救贖的人,奮力緊捉住唯一的浮木般,無論她怎麼逃躲也避不開,只能任他撩起一小撮的星火後,又更放恣盡情獲取,直燃起另一陣滔天烈焰,她想逃,他便擁得更緊、吻得更深,一點也不像是那夜的溫柔。

喘息未定,她推開他,眼中驚疑閃爍不定,亟欲逃離的鞭策著她的雙足,但羅列在她面前的相似甬道卻讓她一怔,這麼多的甬道中,哪一條才是她的來時路?

「我該怎麼出去?」莫可奈何地,那嫣只好回過頭問那個得意地靠在牆邊,冷眼旁觀她迷路的臥桑。

「我會領你出去。」他走近她,猶帶暖意的大掌緊覆住她的柔荑。

她飛快地抽回手,「這里是哪里?」

「翠微宮地底。」他莞爾地看著她芳容上的倔強和極力掩去的紅赧,信步走至石桌旁坐下。

「皇上寢宮的正下方?」她在地底下走得這麼遠?竟從皇城的一端走至皇城中心來了?

「對。」他揚起一掌,隨意地向她介紹四周,「這里是遇有困難,皇家中人可來避禍的地方,也是我常在夜里來晃晃的好地點。」

他常在夜里來這里?那麼坐在含涼殿殿廉內的人又是誰?

滿腦迷思的那嫣,開始覺得那些累積在她心中的疑題,似乎是要在一夜間全都傾巢而出般地向她壓來,不給她消化的時間,像是全都集中在此刻要解開。

她張大了眼看他站在石桌旁,雙手拾起石桌上的雕琢工具,籍著燭光熟練地敲打雕鑿,而這聲音,就是料俏夜夜所听見的怪聲,只是……在夜半做石雕?他為何要做這個?

「我沒料到你這麼快就找到這里來。」臥桑在敲打一陣後,停下手邊的工作朝她問出他的不解,「告訴我,我是露出了什麼破綻才讓你找到這?」司棋和離蕭是不可能說溜嘴的,她怎會夜半不睡反倒找他找到這來?

「我听見了敲打聲。」若不是今晚料俏纏著她讓她睡得晚,不然她可能也不會知道他所藏的秘密。

「你听見了?」他邪笑地偏過頭睨著她,「怎麼,你今晚沒喝茶?」

那嫣蹙緊了細眉,「茶?」

「每夜我都會命司棋暗中在你的茶水里下藥,以確保你會一覺到天亮,好讓你听不見任何聲響。」功虧一簣,早知道他就該親眼看她唱下茶水才讓她離開含涼殿。

這麼多年了,從未有人發覺過這個地底天地,只因這里的隔音效果極佳,就連居住在正上方翠微宮的皇帝,也未曾發現過此地的存在,只是在這通往皇城四面八方的地底甬道中,就只有通往太極宮的甬道隔音效果不佳,害得他得對不是心月復的她們千防萬防。

絲絲的怒意泛過她的小臉,怪不得她每晚都睡得那麼沉,也從沒听過什麼聲音,原來就是他的原因!

「料俏呢?你也對她下藥?」在她們這兩個外來客里頭,他若要防人,應該不只會防她一人。

「我沒對她下藥。」他的表情很不以為然,「隨口講個故事就可以打發她了,何需大費周章?」

「為何要對我下藥?」知道他在這里做石雕又如何?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會對你下藥,是因為你生性多疑,你的心太細了,所以你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地方。」他擱下工具拍去手中的石屑,起身迎視她憤怒的杏眸,「讓你在我的身邊待久了,一定會被你給看出端倪來,我不想太早讓你知道你不該知道的事。」

「不該知道的事?」她冷冷低哼,「例如你盜皓鑭的這件事?」

「我不是盜,我是讓它物歸原主,這顆皓鑭本就是太極宮內的失物。」他徐笑地搖首,說得比她更冠冕堂皇。「我不過是把屬于我的東西拿回來而已,何來盜竊之說?若要說起真正的偷兒那也該是料俏,而你呢,你則是藏贓的共犯。」

那嫣的小瞼霎時一陣青一陣白。他知道那件事,他並不是個鎮日埋首國事,對國事外都一無所覺的太子,他什麼都知道。

她不服輸地揚高小巧的下頷,「區區一顆皓鑭,它到底有什麼魅力,竟能勞動你這位太子夜半出宮把它找回來?」

「它的魅力在此。」他朝她招招手,引來燭火讓她看仔細他手中正在雕琢的東西。

那嫣猶豫半晌,才驅步向他走近,偏著頭在燭火下看向那幅尚未完成的石雕。

臥桑站在她的身旁向她介紹,「這是我在我父星大壽之日,也是我大婚之日將要獻給他的禮物。」

九龍奪珠?他刻這個做什麼?

那嫣靜靜地看著燭下的石雕,石雕的正中央,騰了一個空位,似乎是預留給那顆被他拿來當龍珠瓖嵌用的皓鑭,而在皓鑭的四周,則是鐫刻著九條齊欲奪珠的各式蛟龍。看了半天後,她發現這幅九龍奪珠石雕和她以往所見過的不同。

在九龍中,她不但看不清?首的首龍,而且如果他是想要用皓鑭當作龍珠的話,為什麼他不把皓鑭放在首龍的面前?反而讓九條蛟龍在這面石雕上都處于相同的地位,一同追逐競爭那顆皓鑭?

她揉揉雙眼,再低首仔細端詳他所刻出的每條龍,在正東的方向有條形色特別模糊看不清楚模樣的首龍,以它的方位、上頭所篆寫的刻造時辰來看,它是屬于易象中的某一卦。

「藏龍現形?」他怎麼也知道這個卦象?

臥桑對她相當激賞,「看來,你也深諳易理。」

「為什麼要送皇上這種東西?」她忍不住捉緊他的衣衫質問︰「你的這幅石雕是在暗示些什麼?」在聖上星誕之日送這個,他到底有什麼居心?

他冷冷地笑了出來,「你說呢?」

那嫣緩緩撒開雙手,身後不由自主地泛過一陣寒顫。

燭火下,她赫然發現在她的眼前,有個令她全然陌生的太子,此刻他那冷魅邪惡的神情,讓她簡直無法想象他就是她所認識的臥桑。

不,應該說,他根本就不是臥桑,這種神情、這種心思,他不是那個生性溫柔待人寬厚的太子殿下。

「你到底是誰?」她一定得問,因為即使他的容貌未變,可是他卻已不再是她心目中的他。

「太子臥桑。」他挑挑眉,似乎對她會有這種反應早就心里有數。

「不……」她拒絕相信,直搖著螓首步步往後退,「你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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