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做人,要這麼辛苦呢?
她和料俏一樣,困在宮中就已經快喘不過氣來了,但她看臥桑,他似乎不以為苦,好性子又善體人意的他,總是一副視而不見、絲毫不以為意的模樣,彷佛早已習慣了,無論國務多繁忙、壓力有多大、生活多?不自由,在他的臉上,從沒見過絲絲的不滿,即使料俏他們這樣吵那樣鬧,他也不會有一句斥責。
也許,他的善體人意,是一種加深他負擔的致命傷,而他又不會去抗拒,只能一味地承擔下來。
「他從不休息的嗎?」她淡淡地問向對臥桑了如指掌的司棋。
司棋順著她眼瞳的方向看去,也無奈地嘆了口氣。
「將要成?天子的人,是沒什麼時間可休息的。」現在臥桑的忙碌程度還算好的了,一旦他登基後,他就更沒有時間了。
「他要登基了?」當今皇上不是仍健在嗎?
他訝異地揚高眉,「你不知道皇上打算在太子正月大婚後就退位?」會封臥桑?攝政王,其實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為他往後的日子鋪路,好讓他能提早進入狀況。
那嫣沒有半分喜悅的心情,明明,他就近在咫尺,她卻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愈來愈遙遠,如天與地般的遠不可觸。到了他登基之日後,在他的身邊,將會有更多的人圍繞著,而她還能像這樣與他同處在一個屋檐下嗎?
被人吵下御案的臥桑,緊皺著眉心走至他們面前,?首看著殿門前那兩個吵得沒完沒了的男女。
「他們兩個都不累的嗎?」真是夠了,他大費周章的把料俏弄到這來,可不是叫離蕭和她天天吵的。
司棋也顯得很無力,「天曉得他們倆怎會那麼不對盤……」料俏本來就有點嬌有點蠻,而離蕭則是責任感要命的重,一點也不能容許有人對臥桑不敬,所以他們才會這麼不和吧。
「離蕭。」臥桑終于決定自救一下他的雙耳,和改變一下他們之間的氣氛。「我看料俏似乎是悶得慌,你何不帶她出去外頭走走,順便熟悉一下太極宮的環境?」
離蕭用力哼口氣,「我?」他為什麼要陪著這個女人?
料俏比他更不滿,「為什麼是他帶我去?」跟他去?他們倆吵架都來不及了,還熟悉個什麼環境?
「難道你要殿下紆尊降貴的帶你去?」離蕭感覺熟悉的心火又飆上來了。
「怎麼,不行嗎?」料俏凶巴巴地以指尖戳向他的胸膛,「好歹我也是他的太子妃,叫他帶我去有什麼不對?」
離蕭的指尖戮回她的額際上,「沖著你這副惡婆娘的德行就不行!」
「司棋。」不勝其擾的臥桑也翻起白眼了,只好揚手叫司棋去救救火,並把他們都趕到外頭去吵。
司棋認分地拉著他們兩個走向外邊,「走吧,就由我帶你們兩個一塊去行不行?」
「那我……」身為女官,有責任跟在料俏身旁的那嫣,也忙不?地想轉身向外走「你留下來陪我。」臥桑挪出一掌勾住她的手腕,將她拉至內殿的書房里,「我渴了,沏碗茶給我好嗎?」
心神瞬間緊繃起來的那嫣,在他拖拉的大掌下,沒得選擇地被他拉至里頭,被迫在他注視的目光下,在他的身旁為他沏上一壺銀毫,自始至終,她都低斂著眼眉,不願與他的眼眸有任何交會的機會。
「你在防我?」他冷不防地問。
那嫣手中欲遞給他的茶碗明顯地抖了一下,茶水飛濺至桌面上,像是一小攤的青淚。
「有嗎?」那嫣很快地鎮定下來,伸手想拭去桌上的茶漬。
「入宮以來,你幾乎正眼也不敢瞧我一眼,不然就是對我避避躲躲的,很少對我說上一兩句話。」他一手輕按住她的柔荑,逼她?首正視他,「我有這麼可怕嗎?」
在被他洞悉一切的雙眼封鎖下,她不禁想閃躲。
對于他,她很怕,她怕他那雙對任何事都明如鏡的眸子,他的心太細了,無論她在想些什麼,即使表情、動作再細微,都逃不出他的眼,而且在他眼底的目光中,還有著雖然已含斂,但還是炯亮灼人的深意,不管她怎麼猜,她就是不明白他為何老是用那種會令她忐忑的神情看她。
時時,她會在心底提醒著自己,她會進宮來,是?了那支簪子,是?了她情如姊妹的小表妹,並不是?了他這雙將她綁得牢牢的眼眸,也不是?了他的溫柔。既然這條路是她自己撿的,那麼她就要走得正,不容許中途因為吸引而偏了她該有的方向,只是,她忘了在走上這條路之前得先思考一下,她得付出什麼代價。
那時,她只是孤注一擲地豁出去,只是想成全自己心底的一個小小幻想罷了,但她卻不知,那時草率的決定,讓她的天地就此變了樣,她雖是成全了姊妹間的情義,成全了自己幽幽盼惦著那名男子的遐思!
卻將她鮮妍的青春押住在這深不見出處的宮闡里,而這道宮牆.是進得來出不去的,她得用一生來償。
這賭注對她來說,押得太大、太重了,尤其在這場賭局里,還有個令她心弦波動難安的臥桑,令她更是對自己當初的決定有些後悔。
她悄悄地將手抽回來,「我只是一時不習慣宮中的生活而已。」
「真的?」他刻意問得很認真,還壓低了臉龐靠近她的面前。
「嗯。」在他探索的目光下,她含混地別開眼。
「那麼等我們相處久了,你是不是就可以不再像只驚弓之鳥的躲我了?」都把她帶進宮里一陣子了,她可不能再繼續躲他下去,因為,他從來就不是個有耐性的人。
她怔伸了一會,「這……」
也不等她的回答,他兩掌一拍,「不如這樣吧,往後當司棋忙著,或是離蕭又和料俏到別處去絆嘴了,你就留在我身邊陪著我,如此一來,多和我相處多了解我一點,這樣我們很快就可以熟絡,而你也就不會再躲我了。」
那嫣?難地輕蹙秀眉,該拒絕他嗎?不,是該怎麼拒絕他?他是這里的主人,又是一人之下的太子,她哪有拒絕的權利?
決定遠遠與她拉近關系的臥桑,趁她還在猶疑不定時,立刻把握時機乘勝追擊。
「不出聲我就當你是同意了。」他熱情地將她拉至身畔,「來,我給你列個你得待在我身邊的大略時間。」
「我……」還來不及反對的那嫣,想開口時她的聲音卻被他一大堆的話給淹沒。
他半強迫半討好地把話塞進她的耳里,「通常在我處理國務、練弈、煎茶養性或是閑暇時,司棋他們都不想陪著我,因為他們只會無聊得想打瞌睡,所以說,他們都是非常勉強地待我身邊監視著我,?了不勉強他們,我相信你一定很樂意代替他們陪伴我是不是?」
「誰說我……」
臥桑一點也不留給她說話的時間,「我已經為你估算好了,往後你大約一日里將有半天都得待在我的身旁,因此我會親自去向料俏借人並征得她的同意。」
「慢著……」他是想叫料俏賣了她嗎?
「不能再慢了。」他笑咪咪地打斷她的話。「我看干脆就從明日開始吧,往後你就別當料俏的女官,改當伺候我生活起居的女官,你說好不好?」
她仍試圖想表達已見,「等一下,我……」
臥桑再笑意滿面地堵上她的話,「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