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為他想做什麼?」看他的樣子,他好像早就什麼都知道了。
「衡山的每個人都知道,自慕容闊的正室過世後,他一直都很想再娶。」南宮徹邊走邊把听來的消息告訴她。「雖然說他的寵妾如雲,但這些年來,卻始終沒見他續弦。」
她不認同地搖首,「倘若他想續弦,從他的寵妾里頭隨便挑一個就可以,又豈會挑上我這無名小卒?」
「不。關於正室的人選,他是很堅持的。」他搖搖食指,「他要找個能夠跟他匹配,不但能對他聲望有幫助,還要是他看得中意的女人。」
「我又沒什麼聲望可言。」光是這些條件她就不合格。
「你是個醫仙。」他已經把慕容闊的心思模得很清楚了,「誰要是能將你娶到手,要名要利都不是難事,我是慕容闊的話,當然不會放過你。」
听他說得頭頭是道,飛鳥也就不排除他這說法的可能性。不一會,她停下腳步拉住他,笑意滿面地再向他請教。
「倘若你推論完了,可不可以請你告訴我一件事?」他剛才說的那些話,都不是她最想知道的重點。
「什麼事?」
她伸手指指四周,「我們參觀這座宅子夠久了吧?」他可能不知道,他們已經在這座抄手回廊上轉過好幾圈了。
「然後?」只顧著開講而沒去注意四周的南宮徹,眼眸四下打量過一回後,不解地回到她的臉蛋上。
她垂下螓首緊擰著眉心,「你是不是迷路了?」
「嗯……」南宮徹搔搔發,「好像是。」這是哪里呀?
第六章
住在這連間客房都精美得猶如宮殿的山莊里,很少離家的飛鳥,不禁強烈懷念起南宮徹為她在湖心里蓋的宅子。
沒有湖濤拍岸的聲響,沒有向晚時分湖面上會隨風飄來的飯茶香;推開窗,窗外遍植的花草,大都是名貴得她從沒見過的,而南宮徹在她窗前廊下,種滿各式她所喜愛的野花,在這里她也見不著一朵。而這間美輪美奐,卻找不出半分生氣的客房,入了夜,更是寬闊幽靜得無一絲人聲。
在夜晚來臨時,飛鳥曲著身子抱緊雙臂,獨坐在房里的雕木花椅上,憑著窗欄,杏眸不安地徘徊在外頭漆黑得無邊無際的庭院里,止不住的顫抖,紛紛爬上她的四肢。黑暗的夜晚,就像只會吞噬她的野獸,讓她心神不寧地拚命尋找光亮。從小到大,她一直都怕黑,少了南宮徹每夜都會為她點亮的湖心燈火,這陌生的環境更是讓她感到可怕。
瑩瑩明亮的牡丹燈,無聲地在隔鄰的客房里,一盞盞地燃亮,緩緩帶來縷縷的幽光,由遠處看去,像是叢叢螢火,而在那飄搖不定的燈照中,有一盞離開了鄰房,穿過花園曲徑,朝她而來。
飛鳥尚未分辨出那燈火的來源,房門便有人輕敲了數下,那節奏有律的敲擊聲,她一听就知道來者是誰。毫不猶豫的,她跳下椅面,迫不及待地為他開啟房門,急切地尋求深夜里的一絲心安。
房門開放,黑暗中,南宮徹更勝燈火的溫柔臉龐,出現在她的面前。
「怕黑嗎?」他掌著燈,在牡丹燈焰下看她那雙無措的杏眸。
她怔怔地看他自身後取出一只大包袱,在走進她的房內後,從里頭拿出數盞專門為她帶來的燈台,一一擺放在室內點燃燈蕊,為她帶來了一室的溫暖和明亮。
他知解地將呆站在房門口的飛鳥拉進房里,「不用怕了,就算這里的燈滅了,我也會整夜在隔壁的客房里掌著燈,等會我再去外頭看能不能把花園里的宮燈也給點亮。」
透過他的掌心,飛鳥這才覺得她的手心因過度的害怕而沁出了冷汗。
她已經有幾年不曾面對過黑暗了?這些年來,有南宮徹在她的身旁,她從來就不用擔心黑夜,也早把她的恐懼給遺忘了好些年,即使偶爾南宮徹會出遠門,他也會叮囑六木在黃昏來臨時,別忘了去他的宅子里拿出他親手制的彩燈讓湖面熱鬧起來,好讓她無憂無懼的一人度過漫漫長夜。
在把她帶進內室較暖和的地方後,南宮徹打量了四周一會,又為她把冷風灌入室內的窗子關上,再回到她的面前,平靜地拉開她緊握成拳的小手,耐心地等待她的喘息不再那麼急促。
「你睡不著?」有了他的陪伴,心神不再那麼緊繃的飛鳥,悄悄的將兩手自他的大掌中抽出來。
「在這種地方,我根本就沒法高枕無憂。」南宮徹隨手為她撈來了件外衫為她披上,低下頭在她的面前問︰「陪陪我好嗎?」
她有些意外,「陪你做什麼?」他不是通常都很早就入睡的嗎?
「下棋。」他自桌下取來棋盤,雙手忙碌地在桌上擺置著。
「你不是最討厭下棋?」她不解地幫他排起棋子。
他撇撇嘴角,「等人時可以打發時間啊。」住進了不喜歡的地方後,頭一宗要犧牲的就是他的睡眠。
她狐疑地揚高黛眉,「等誰?」要等人來她的房里等?她有客人會在深夜來訪嗎?
「某個想染指你的男人。」南宮徹信手拈來一顆棋,稍一不慎,沒控制好隱藏的力道,就捏碎了那顆棋。
原來,他還在想著白日里的那件事。
看著那顆碎成粉末的棋,飛鳥大約知道他是真的很生氣,真不知是否要告訴他,他的心思太細了,所以才會細得草木皆兵,才會任何人進了他的眼,他就把他們都當成沒安好心眼?到現在,她還是不認為慕容闊對她有何非分之想,頂多只是想從她身上撈個什麼好處罷了,並非所有人都會跟他一樣,會對她著迷傾倒。
飛鳥伸手拂去他指下的棋子碎屑,「我承認慕容闊是真的對我別有目的,但他的目的,目前我們誰也不知道,也不見得你的推論就是對的。」
「我的推論若是不對,我還會纏著你不讓你歇息嗎?」他還是認為她太沒危機意識。「你別太小看男人的心思,若我要認真,沒有一個人的心可躲過我的這雙眼。」
沒有一個人嗎?那麼她的心,他是不是也早就看透了?
飛鳥凝睇著他煩悶的臉龐,很想知道,在他的心中,她是什麼模樣?因為就連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在藥材外,她的知覺很遲鈍,不像他那麼的剔透清明。
「飛鳥。」兩眼滴溜溜四下打轉的南宮徹,不滿地指著方桌桌面上的各色菜肴,「你房里怎會有這些東西?」這麼晚,還有人為她送宵夜來?
「那是慕容闊送來……嗯……」她說了一半,停下了話尾,也不知慕容闊特意差人送宵夜來的用意。
「送來討好你的。」南宮徹直接幫她接完她不懂的話尾。
她轉眼想了想,覺得他說得好像沒錯,因為她也不知該怎麼解釋那位對她過於熱情的山莊主人,於是朝他點點頭。
「哦,砸銀子啊?」南宮徹起身走至那些食物前哼聲冷嘲,「這座山莊是挖銀的不成?」大魚大肉、山珍海味算什麼?眼前這些少說也要花上千兩萬金的東西,可是貨真價實的貴死人不償命。
飛鳥听不出他的暗諷,「他說那是禮數。」
「是喔,禮數。」南宮徹咋舌地挑高眉,「他禮數多得可以讓你拿這些分量嚇死人的魚翅來漱口。」
「魚翅?」沒下過廚,也從不用心吃飯的她,連擺在那里的是什麼東西都分不清楚。
「是啊,還有天山雪蓮、南海珍鮑、逢崖燕窩等一堆很有禮數的東西。」身為飛鳥私人大廚的他,說著說著就開始對桌上的菜色抱怨,「慕容闊不知道你是不吃這些玩意的嗎?你雖是不挑食不重質也不重量,但這些對你來說會補過頭的玩意,每回你吃了就只會皺眉頭,所以我早在幾年前就已經把它們從你的菜單上剔除了,他還不惜老本的送這麼多來給你,嫌錢多也不是這樣浪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