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搞錯?現在到底是誰在扮壞人欺負弱小?難得他演壞人演得這麼稱職,他們就不能稍微擺出恐懼的神色讓他得逞一下嗎?
在山老大拉不下臉皮又想舉拳開揍時,北堂傲還很有閱情逸致指導他正確的出拳方式。
「錯了、錯了。」北堂傲愈看愈想唾棄他,嘖嘖有聲地搖首,「先把拳頭握緊,別把拇指伸出來,記住,務必順著臂膀的力道一口氣揮出。」
山老大頓愕了半晌,直瞪著這個在窮途之際,還能說出這種不合時、不宜地的話的怪男人,不一會兒,震天價響的暢笑聲自他的口中阻攔不住地爆出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地直拍北堂傲的肩頭。
「我欣賞你!」跟他身後的那個有點冷、有點辣,還有點令人不敢領教的美人比起來,這個準盟主實在是可愛多了。
「好說。」
山老大親熱地攪著他的頸項,「傳聞你不是個性很差嗎?怎麼你這麼平易近人?」原來外頭的流言都是騙人的,這個北堂傲哪像是什麼隨心隨性,先砍了人再說的壕胚子?
他則有用意地挑著眉,「我的個性差不差,是要看情況的。」在人屋檐下,他當然得識相機靈一點,他還沒笨到在這個節骨眼上跟自己過不去,讓自己的情勢更加淒慘。
「那可還真是難得。」站在山寨大門前的西門烈,不給面子的諷起那個性子可以一日百變的北堂傲,「我都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又轉性子了。」
「西門烈?」北堂傲詫異地轉首,想不到那個八百年沒見的勁敵,居然也會光臨這座山寨。
西門烈慢吞吞地踱至他的面前,「很訝異見到我嗎?」
「你不待在華山,跑來這里做什麼?」他收拾起全副心神,格外小心地打量著這個心機極重的西門烈。
西門烈的謊言編得亂流利一把的,「近來我的手頭比較緊,反正也閑著沒事,所以就跑來這座山寨打打零工。」
「師爺不當,當起山匪來了。」在熟人的面前,北堂傲一點也不掩飾他那缺德的惡嘴,「需要救濟的話,你大可來恆山通知我一聲,何必在這里這麼委屈?」
「別那麼看不起我,你現在的處境也高尚不到哪里去。」西門烈軍屬也不示弱,一把將他給拉下水來,「從今日起,你和你的同伴得跟我一起在這打零工。」
「什麼?」
西門烈趾高氣揚地朝他咧笑,「靳旋璣將你們兩人賣給我們這座山寨了。」
他的濃眉瞬間皺成一條直線,「賣?」
「他說只要某人肯認他這個哥哥,他就會來贖人。」西門烈懶懶地打著呵欠,「所以說你們若是想要恢復功夫離開這里,哪個該認親的就快去認親。」
朝雲的一雙美目,幾乎射出一團將北堂傲焚毀的怒火,然而已經被她瞪得很習慣的北堂傲,只是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反而打起西門烈的算盤來。
「你收了他多少銀子?」天不助,也只好人自助了,說不定他能從西門烈這邊弄出條生路來。
「商業機密。」西門烈也不笨,老早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刻意緊閉著口風不透露。
他揚高了下巴誘之以利,「我願出兩倍的價錢,只要你把我弄回恆山並且找到靳旋璣。」那個靳旋璣最好就別讓他恢復武功,不然他第一件事就是先去砍了那個敢整他的家伙再說。
「我出三倍。」自被擒後就一直不出聲的朝雲,也在北堂傲開始喊價時淡淡地開了口。
「師爺?」一票眼底都閃著金光的山匪們,在加加減減計算放過他們能獲得多少的好處後,忙不迭地圍至西門烈的面前,很希望他能改做別人的生意。
「不行,做人要有志氣。」偏偏西門烈就是個標準的死硬脾氣。「在商言商,要是不顧職業道德改做別樁生意,那可是會壞了我的行情和招牌的。」
見西門烈談不攏,一刻也不想留在此地的朝雲,又一言不發地研究起此地的山形地勢,以及這些山匪的人數多寡,準備馬上離開這座山寨。
「你可別打什麼歪主意。」西門烈不忘提醒她自己早已不是什麼武功蓋世的劍客,「別忘了,你現在是武功盡失手無縛雞之力,只要是稍微懂一點武功的人都可以輕易制住你,所以你也不必花時間想該怎麼從這里逃跑。」
受到警告的朝雲暗暗蹙緊了細憂慮,光火地瞪視西門烈一眼,而後水漾的眸子靜定在杵身站立在她面前,正朝著她目露婬笑的大漢身上。她看了半晌,驀地,菱似的紅唇緩緩逸出一抹使人心醉神迷的笑靨,在那名在漢因她的笑意而感到陶然若醉之時,她猝不及防地抬起腿,一腳踹開眼前這個她看了就覺得下流的男人,並借此對西門烈來個反警告。
在眾人訝愕的目光下,被踹飛得老遠的大漢面部朝下痛苦地趴在地上,並且兩手緊緊捂著身下的某個重要部位,不斷發出後悔莫及的哀哼,令在場的男人們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並下意識地主動退離朝雲三大步。
北堂傲涼涼地道︰「看來你可能要加強戒備了。」手無縛雞之力?他們可能還不知道他這個死對頭,雖然是沒了武功,但她的基本拳腳可是非常扎實的。
「喂……」西門烈被她的舉動嚇出一身冷汗,「她的脾氣怎麼好像比你還壞?」好可怕的女人,一腳就斷送了某家的後代香煙。
「你還沒見識過她更凶的一面。」還好她現在沒功夫,不然那個膽敢用那種眼神看她的人,就算不去見閻王也要斷個手腳。
「你……不會也像她這麼不上道吧?」驚魂甫定的西門烈,一手搭上他的肩頭,並且以兩指扣住他的脈門,就怕他也會像朝雲一樣突然打得他們猝不及防。
「當然不會。」北堂傲忍下肩部傳來的刺痛,不情願地向他保證,「就當我是來這里作客好了,不必太招呼我。」
「就知道你識相。進來吧,我請你喝杯酒暖暖身子。」得到了他的保證後,西門烈很爽快地拿刀劃開他手上緊縛的線繩,並邀請他進入那溫暖又明亮的山寨。
他一手指著朝雲,「她呢?」
「敢踹我的弟兄,就讓她留在外頭反省一下好了。」西門烈決定讓朝雲先吃吃苦頭反省反省。「她或許還弄不清楚,咱們這里每每到了夜半,那夜風可是會刺冷得鑽骨的。」
朝雲倔強地轉過芳容,擺明了不願求饒也不願向北堂傲要人情,情願站在外頭吹著冷風,也不願降低身份與他們這班人處在一塊。
北堂傲不發一語的定看著她那愈來愈蒼白的小臉,並不認為心高氣傲的她,會就這麼乖乖站在外頭任自己吹風受凍,而不動腦筋想辦法離開這里。說不定,這個素來沒什麼耐性而且脾氣又硬的女人,等一下就有可能又做出什麼轟轟烈烈的事來。
他緩緩側身在西門烈的耳畔喃聲嘀咕,會意的西門烈朝他點點頭,轉身朝被她嚇成驚弓之鳥的山寨頭頭交代。
「山老大,叫你的人都別靠近她,千萬記住那位前車之鑒的下場。」即使北堂傲不說,其實他也滿擔心這個女人會在他們一個沒注意之時又使壞。
受教的山老大頻頻向他點頭,「我們絕對會離她遠一點的……」誰還敢靠近她?他們都還想往後能有滿堂的子孫。
朝雲傲然地挺直了背脊,不語地看著北堂傲與西門烈相偕入內,隨後山寨大門便緊密地合上,獨留她繼續在寒風中挨冷受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