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五百年來,你變得不多嘛。」
第八章
像是要斬斷漫天不斷傾落的雨水般,通體紅艷的女媧劍,以排山倒海之勢橫劃而過,使得洛桑原地中的巨大石陣,在銳不可擋的劍氣下一一傾倒。
身手穩健的司馬拓拔在躲過未央狂掃而來的劍氣後,冷不防地破石而出,縱躍至空中舉刀筆直地朝她劈砍而下。
未央不疾不徐地以劍尖挑起數石飛襲向他,並且在他的長刀砍至時揚劍回擋,在他落地時以劍架住他的刀勢,並與他各自運起最上乘的丹田內火在雨中對峙著。
司馬拓拔激賞地朝她冷笑,「這一世,雖說你的功夫有長進了,但你真以為你能敵得過我?」
「擺不平你這糟老頭子,我就枉稱奔戰將軍了。」未央分毫不讓地將劍身壓向他,兩腳也沒空閑著,一心二用地轉攻起他的下盤。
「你生生世世都注定要死在我的手里。」司馬拓拔邊說邊使上了全力將長刀逼近她的頸間,他以未央料想不到的速度抬腿化解掉她的攻勢,並且準確地踢中她的腳跟,讓她重心不穩地趺落在地。
未央在刀鋒劃過她的頸間時驚險地偏閃而過,猶不及立身而起,司馬拓拔高舉著長刀的身影便己立在她的面前。然而就在司馬拓拔欲做最後一擊時,腳下的土地卻劇烈地震動了起來,使得他站不穩腳步地趺坐在地。
「這是」未央抬首看著四周原本豎立不動的石陣,在轟隆隆的聲響下改變了方位,移動成了另一個陣式,「八陣圖動了?」
司馬拓拔並不理會周遭的改變,趁著未央分心的空隙,拔刀一起,飛躍至她的面前在她來不及舉劍自御時,颼颼的刀風直朝著她的面容而來。
一道黑色的身影定立在未央的面前,一只大掌沉穩地握住司馬拓拔奮盡全力的那一刀,轉手輕送,便讓收不住勢的司馬拓拔腳步顛躓地晃退了好幾步。
「你」未央回過神來,難以相信這個隨手就為她擋下一刀的人,會是她一直認為手無縛雞之力的戰堯修。
戰堯修彎身拉起她,在確定她沒有受傷後,不語地將她推至一旁。
司馬拓拔心火狂燒地緊握住手中的長刀,「你又來這里做什麼?」
戰堯修緩慢地迎上他的眼瞳,「了結你我之間的恩怨。」
「你永遠都是個輸家,」司馬拓拔當下放棄了未央這個目標,轉而攻向世世都與他爭奪的戰堯修。
戰堯修不以為然地挑著眉,兩手背在身後,步履如風地閃過襲來的每一刀,同時冷眼淡看著己是滿頭花發的司馬拓拔氣喘吁吁地追索著他的腳步。這個司馬拓拔,還以為他是五百年前的那個勝不了他的姜維嗎?除去年齡上的優勢不說,他早就不再是當年的輸家了,這五百年來,隨著生生世世的到來,在他身上所累積深藏著的,可不只有那揮不去的傷痛記憶,他還擁有百年來天下一等一的高手所傳授不忘的功夫。
無論怎麼使力用勁,刀尖都踫不到戰堯修分毫,司馬拓拔怒紅了一雙眼,在加快了步伐時邊間向戰堯修,「每次我殺她的時候,你痛苦嗎?」
神情平淡如水的戰堯修,一雙劍眉在听了他的話後逐漸地靠攏,步伐也不自覺地放慢了速度。
「每次抱著她的尸身時,你心痛嗎?」司馬拓拔一看他放慢了腳步,更是故意揚著得意的笑容在他面前說著,打算趁他心神不定時給他一個迎頭痛擊。
但他沒料到的是,戰堯修會在轉眼間采出一掌,猝不及防的綿厚掌勁直襲向他的心窩,震得他心脈大亂、氣血逆行,不得不趕緊退開,然而戰堯修卻不肯放過他,身影在片刻間己轉移至他的身後,一手扣住他肩上的脈門,一手按在他的背脊上,力道之大,指尖幾乎要陷進他的身體里。
戰堯修在他悶聲痛呼時冷冷地在他的耳邊問︰「為什麼要拆散我們?」
司馬拓拔在創痛之中,清清楚楚地听見肩頭上傳來的骨頭碎裂聲,在被廢了一臂之後,他緊咬著牙不顧一切地掙開了來,但戰堯修的動作比他更快,似鬼魅般地將面孔欺近他的面前,赤手緊緊捉住他的胸坎,五指緊扣著他胸前的肌理,似是要將他的心就這樣活生生地掏出來似的。
戰堯修以另外一只空閑的手,輕易握住急覓生路的司馬拓拔砍向他身側的長刀,在將長刀捏成粉碎時,面色森寒地將他拉至胸前。
「為什麼得不到她你就要殺了她?」
未央呆呆地倚在石柱上,眼瞳幾乎忘了該怎麼移動。這個人真的是戰堯修嗎?掌起掌落間,他就將連她都有點招架不住的司馬拓拔給攻得毫無還手之力,他在她的面前人咒竟是隱藏了多少真功夫?她靜靜地看著他的每一舉手投足,緩緩地,一種心痛的感覺躍上她的心扉,他這種對待司馬拓拔的方式,在她的眼中看來,無法讓她感到半分欣喜,相反的,她的眼眶中卻漫出熱淚,因為她從不知道在他的眼底上兒有著深不見底的恨,在他的眼底,她清晰地看見了他的傷心。
「你」感覺自己的心就快被他給只手捏碎的司馬拓拔,豆大的汗珠顆顆覆上面容,簡直難以抵擋這種揪心的疼痛。
戰堯修面無表情的淡述,「這就是我失去她時的感覺。」
司馬拓拔緊攀住他的肩頭,忍下心房傳來的一波又一波的痛楚,但戰堯修又更在手上施加力道,指尖一點一點地描進他的胸坎,將他的衣襟濡染上一層血紅。
戰堯修在他的呼叫聲中更加用力地探進他的心房,「這就是我眼睜睜看著她死去時的感覺。」
受不住疼的司馬拓拔拚盡全力一掌拍向他的額際,戰堯修動作迅速地反手格擋住,並且將他的掌脆扭握至他的身後,一把握緊他的心房將他拉得更近。
「你體會到了嗎?」他低聲地靠在司馬拓拔的耳邊輕喃,「你知道這些年來,我有多痛、多恨嗎?」
「是你搶走了她!」司馬拓拔在漫無邊際的痛楚中大嚷,「那是你應得的!」
黑亮的原魔劍瞬間直抵司馬拓拔的心房,他愣然地垂首,怔怔地看著那柄深陷入他胸口的長劍。
「失心的滋味,也該是換你嘗嘗了。」戰堯修輕輕抽出劍身,「現在,我就把他們全都還給你。」
司馬拓拔撫著空湯的胸口,氣弱游絲地朝未央伸出抖顫的手,「我的」
「她永遠也不會是你的。」戰堯修收回了長劍,鏗鏘有力的回笞他。
司馬拓拔不甘地仰望天際,「原魔」他要許願,他願意再出賣自己,只求能夠再許一次願望。
「原魔早己死在我的劍下。」
司馬拓拔訝然地瞪大雙眼看著他,不願置信唯一的浮木早巳遠去。
「我們兩個,都不會再有另一個五百年了。」戰堯修木然地看著他眼底的不甘,任他在雨中僵直的立著身子,緩緩咽下最後一口氣。
滂沱的雨聲令未央听不清他們兩人間的對話,她撫著昏沉的額際,緩緩地走至那個一直背對著她的戰堯修的身後。
她忍不住出聲輕喚︰「伯約?」
戰堯修遲緩地轉過身子,定眼凝看了她許久,而後朝她敞開雙臂將她攬納在懷中,緊擁著這個差一點就救不回來的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