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印無力抗拒他臉上那種心滿意足的笑容,動也不動地愣看著他摟著她的腰肢,就在她的腿上閉上雙眼.就像只慵閑懶散的貓咪,放松了身心在她身邊酣然人睡,一種心安又靜譏詳和的感動,緩緩沁人她的心房。
「凌波?」好一陣子沒听見他的聲音,也沒看見他再亂動,她忍不住伸手輕推他。
微風輕吹過樹梢,風聲之外,四周靜得無半絲聲響,她傾身聆听,只听見段凌波沉沉而均勻的呼吸聲緩緩傳來。他居然就這樣睡著了?
似印沒好氣地瞪著腿上這個說睡就睡的男人,深深嘆了口氣。仰靠著身後的大樹。
她真不知他是怎麼了,而她相信,就算她去探究,他也不會正經地回答她。她還記得,那晚臉上帶著猶豫慘傷神色的他,而現在的他,就像只飛出籠子的鳥兒,那麼地快樂自在,這一切,是不是因為那晚他的心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的指間輕輕流畫過他的眼眉,他俊美的五官,看他睡得這麼安心,她也不舍得打破此刻的情境。
如果,他們可以再回到當初彼此那麼陌生冷淡的時刻,也許她現在就不會如此為他的性命而憂心忐忑,也不會想要緊緊捉住時間的尾巴,不讓洋溢著淡淡幸福的此刻偷偷溜走。
愈是親近他,她愈是談心的想要讓這一刻永遠停留,只記現在不顧未來。她好想永遠留住他現在的歡笑,不讓時間再多前進一刻,就讓她這麼伴著他,什麼都不要想,什麼都不顧忌,和他當一對真正的夫妻,做一對在她夢里一直期盼著的愛侶。
假若,她真能許一個如果的話。
第五章
連續告假了數日不上朝的段凌波,就像一名挖到寶的旅人,每日就停佇在似印的身邊,哪兒也下想去。為了能和似印多點親近的時間,他索性向朝廷遞了張長期告病的折子,不論每天有多少人在府外排隊等著要見他,他段老兄一概以重病為由,統統擋拒不見。
段凌波是可以裝病裝得舒舒服服,可是段府里的每個下人卻是得日日站在府外替他擋人、擋駕、擋帖子,還得抬出不夠用的桌椅、定時捧出茶水、膳食來伺候那些決心在門外不等到段凌波不死心的朝中大吏。也由于段凌波的不上朝辦公,段府外頭的大街上這幾日來都站滿了捧著折子,等著段凌波裁示的戶部官員們.使得段府前的大街每日都是水泄不通,擠滿了排隊晉見和看熱鬧的人潮。
擋人擋到無力的柳仲氣喘吁吁地再度爬上催墨樓,隨便敲了下房門,接著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地倚在門邊,瞪著眼前那個閑閑沒事做,就只會像只似印馴養的家貓纏在她身邊的段凌波。
「大人……」柳仲乏力地朝他舉高手中的拜帖,」
又有帖子來了……」
段凌波連頭也不抬,劈頭就賞一頓閉門羹,「擋。」
「大人,這張不能擋……」柳仲直搖著頭,「這張帖子是雲大人的。」
「掠空?」段凌波終于肯撥點心神注意他人,「上頭寫些什麼?」那家伙會下帖子來?他不是向來都是直接找上門的嗎?
柳仲拆開密折,念出里頭短得不能再短的內容,「地凋,嘯削。」
段凌波驀然瞇細了眼眸,心底馬上猜出了大半雲掠空這封密折的原意。
能讓雲掠空這個什麼事都不受搭理的人急著寫帖子來,十之八九是戰堯修又去對雲掠空施壓,要雲掠空來問問他到底殺了似印得到了地玉沒有;至于嘯削,八成是司馬相國又對嘯王黨做了什麼削勢的舉動,才會讓戰堯修忙著要他去看看到底是出了什麼岔子。
「大人?」柳仲看他一副深恩的模樣,還以為他終于要接帖子見客了。
段凌波寒目一瞥。「擋掉,就說我沒空。」
「沒空?」柳仲倒豎著眉大叫,「你不是閑得很嗎?」成天窩在房里的人會沒空?他到底是在忙些什麼?
「我正打算要陪我的愛妻去游河賞花。」段凌波站起身,臉上又換上了嘻皮笑臉的模樣。
似印兩手叉著腰站在他的身後,「我哪有答應過這種事?」他自己不想上朝就算了,干嘛每次都拿她當擋箭牌?
柳仲苦哈哈地向似印求救,「夫人,你快勸勸大人吧,外頭今天又是人山人海了。」
似印走至段凌波的面前仰視著他,並以素白的指尖戳著他的胸膛。
「你到底還要罷朝幾天?」隨他玩了幾天,以為他會玩累了收收心,沒想到他卻有欲罷不能的傾向,愈玩愈過頭。
「直到我認為夠了為止。」段凌波朝她微微一笑,繼而打橫抱起她,無視于門口的柳仲,筆直地走出房外。
似印緊捉住他的肩頭,「你要帶我去哪里?」
段凌波沒理會她,只回頭對柳仲交代,「柳仲,告訴府里的人繼續擋,擋不住就把他們全都趕回去,我要和我的愛妻培養感情,嚴禁第三者干擾。」
「還擋?」被扔在原地的柳仲急得跳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大刺刺地帶著似印由後門開溜。
「凌波,你已經好幾天沒上朝了,你不能再這樣一直和我窩在一起。」看著他又將大批想見他的人給擋在門外,而他們又從後門偷偷開溜,這讓陪著他偷跑的似印滿心的罪惡感。
「那又怎麼樣?反正國庫一時之間也倒不了。」段
凌波絲毫不以為意,反而低首親了她一記,「更何況,陪你比那些煩人的國家大事來得重要多了。」
她輕蹙著眉,「可是……」
「捉好我。」段凌波來到河岸的船塢,抱牢了她躍至己為他們準備好的小艇上,隨後就放開了船繩,任小艇順著潺緩的水流漂流。
河岸兩邊遍植著柳、桃、杏,在今年近乎提早了一個月就來報到的東風下,河岸繽紛亮麗地換上了妝彩,桃紅粉白女敕綠搖曳在東風中迎接春天。
似印坐在船首,輕仰著頭,怔怔地看著燦開的花朵漫蔽了天空,落英繽紛如雪絮飛舞,花瓣落至水面上,便成了春天的落雪,粉粉漾漾地蕩在水面上,一切景物都在這爛漫的春光里模糊了,什麼都看不真切。微風吹過,她輕嗅。是東風拌著花香的味,那麼地暖融、那麼地溫柔。她忍不住閉上眼,任微風落花輕拂過她的面容,細細地體會這難得的春光。
小艇緩緩滑過水面,在寧靜的水面輕輕滑出了一道道波紋,在段凌波的眼中看來,就像是似印的身影在他的心坎上悠悠畫過。
他靜靜地看著似印姣好的側臉,淡煙花雨中,掩映的日光讓她的臉龐顯得更加柔美動人,風兒吹過她的發,瓣瓣花朵妝綴在她烏黑的發上,她伸手去挽,花朵順著風自她潔白的指尖穿梭而過,令她嬌悄的臉蛋上漾出一抹小小的笑饜,像朵漣漪似地泛慢在他的心湖里。
他盡力記住眼前的一切,記往她的美,記住那些曾經以及現在躲藏在春光里的情事,不去思考那些在她背後的陰影,不去想那些藏在他身後的深深負荷。
他自她的身後緊緊環住她的肩,將她深深按人懷里。不願讓她如那些落花般,在短暫的盛姿後便凋零飄落在水面上。最終不知去向。
被他摟得幾乎喘不過氣的似印,悄悄仰起頭,「凌波?」
段凌波無言地擁著她,想象著將她嵌合進體內的感覺,想象著當她把心交給他時,他將會有多完整,不再像此時即使將她擁得那麼近,他的心頭還是覺得若得若失,無法踏實。但他更怕的是,得到後又失去的那一天的到來、似印仰靠在他的懷里,抬首望著他那幾乎看不出什麼表情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