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想要拿回珠子就立刻給我回花轎!」管事把她的寶珠收進自個兒的袖里,對她大聲喝令。
「我……」連城的身子晃了晃,小手幾乎握不住橋緣的欄桿。
她不禁猶豫,現在,她只要住了一跳,就可以得到她夢魅以求的自由,不必再任由人指使,不必再做她不願做的事,但她若不听令回轎,即使她得到了自由,很快便會失去生命,生命與自由哪一個可貴?
她還站在橋外考慮時,隨行的人早在橋上亂成一團,站在橋邊交頭接耳地討論。
「花魁女要逃婚?’為她送嫁打鼓的漢子鼓也不打了,一頭冷汗地看她站在危險的地方。
「她的樣子是要投水自盡……」負責吹笙的人惶惶然瞪大了雙眼。
「她要死?那麼美的姑娘要自盡?」很快地,有更多雜七雜八的聲音加入討論中。
躺在湖中大石上睡午覺的織羅,好夢方酣,卻被遠處橋上的人聲繪吵醒,他悶悶地在石上坐起,不耐地睜開眼。
「吵什麼?」他抬頭望向橋上,而後納悶地搔著發。「怪了,新娘子怎麼出花轎來站在那種地方?」有花轎不坐,跑出來站在那個地方做什麼?
一直在等待連城回應的管事被日頭曬得甚感不耐,他煩躁地揚著手催促。
「快點過來,我們再不走會誤了吉辰,我沒空跟你蘑菇。」他們到王爺府還有好長一段路途,要是誤了時間,只怕小王爺又要大動肝火。
「寶珠還給我,讓我走……不要逼死我……」她傻然地再向他請求,直搖著頭。
「死?」管事听了後拉高了音量,馬上肝膽盡裂地對她改目。「咱們,有……有話好說,你萬萬不可自盡,否則,我怎麼向小王爺交代?」要是死了這個千金難換的花魁女,他打哪兒去找第二個給他家的小王爺?
連城不停在自由與生死這兩項間選擇,最後,她閉上眼開口了。
「告訴他,我不嫁,寧死不嫁。」即使只有那麼一點自由也好,在短暫的時間里,她也要活得像個人,像一個自由的人。
遠處的織羅,拉長了耳朵,僅僅听到兩個重要的話。
「自盡?寧死不嫁,」听起來,這個新娘子好像是不太想活的樣子,不會吧?他只是睡個午覺,這樣會踫上一個想不開的女人?
他不安地站直了身子,想听得更仔細些,深怕那個女人真的會想不開投水自盡。
「花魁女……你先過來,咱們可以再與秦府商議,我再向小王爺說說,你先離開橋邊……你過來,我就把珠子還給你。」管事被她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忙靠近想拉住她的手。
連城不但躲開他,而且放開自己最後握著的橋欄,緩緩地向兩處伸展著雙臂,就如她身上華服所繡的雀鳥,隨時展翅欲飛。
「不,我不要再過這種日子,如果我拿回了寶珠還是要過那種日子,我寧可不活,這種人世……對我而言根本就沒有意義。」也許,她該走的時候到了。
「她的腳步往後一退,閉上雙眼,不留戀地仰後倒下,身子立即由高處疾速下墜。
「花魁女!」
「要命!還真的跳……」織羅見狀連忙提氣運功,想也不想地就準備救人。
他提起真氣由石上縱飛,以輕功踏水往投水女子的方向飛去,宛如一道黑影快速地在湖面上飛掠,她快落入水面時重重地一踩水,由下方借力而上,結結實實地把落下的她接個正著。
沒落到水里反而被人抱住的連城,隔著覆面的頭巾,弄不清是怎麼回事,也不知自己怎能不落水還被人接住。
「是誰?」她低頭看去,只看到水波在她的身下疾速飛掠而過,而抱著她的人,身體東搖西晃的,把她也搖得似暈非暈。
織羅此時可忙碌得很。
「小泵娘,你不想成親也犯不著自盡。」接到她以後,他不但要以高強的輕功在水面上飛跳,使兩人都不落水,還得分心勸導她。
才感覺他的身子好像不再那麼晃動後,她立即想掙開這個抱住她的男子。「放開我,我要去水里……」
織羅氣結地瞪著懷中頭覆紅巾的女子。
「我已經在做好事救人了,你還想自盡?」好不容易才把她帶回他原本用來睡午覺的大石上,連氣都還沒喘一下,她就在他身上動來動去,他救人救得那麼辛苦,她還想去水里頭?
連城掙不開被他緊抱的手,只好對這個不知打哪兒飛來的男子解釋。
「我不是想死,請你放我回水里去。」她哪有想自盡?她只是要回去她原本就該回去的地方。
「不想死,你還投水?’回水里去?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我……」她還未把她要說的話說完,遠處橋上管事的聲音就比她的話尾先到。
「壯士!多謝您搭救我家姑娘,您在那邊等著,我們這就下來。」
織羅訥訥地自問著。
「壯士?我?」叫他壯士?向來只有人叫他土匪,和江湖中人給他冠的什麼蠻人、強盜、殺人頭子外,壯士?這稱呼還是頭一次有人叫。
「花魁女,你別輕舉妄動,」管事用盡氣力的叫聲又傳來。
「姑娘,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是要下來接你。」織羅好心地轉告,那些人正下橋準備設法渡湖來接她。
連城頓時慌張,不知如何是好地緊握著他的左袖。
「你快放我去水里頭,不然……快走,你快帶我走……」不能回水里頭的話,那就只有趕快離開這里,一旦跤捉回去,她就不可能再有能得到自由的機會。
他听不懂她說的話,覺得她一緊張起來便有點語無倫次,他在低下了頭還听不懂她在咕噥什麼後,干脆把她頭上礙事的紅頭巾邊揭起邊問。
「你說什麼……」他的聲音緊縮在鳳冠下那張小小的容顏里,他突然睜大了兩眼,一眨也不眨地低頭看她。
如果說她那足以傾城的麗容還不足以吸引他的話,那她位上一雙明媚如潭的眼瞳,可就真的把他的魂魄都給迷走了。
他出神地看著她,心里反復地想。世上怎會有此女子?花般容貌、冰雪肌膚、烏溜溜的眼睫……生平頭一道,他會覺得他一向討厭看輕的女人,居然這麼美,這麼動人心魄。
在織羅兩眼直在她臉上打轉時,連城則吃驚得張大明眸,以抽掩著唇,看著他久久無法成言。
「你……」他把她的頭巾揭開了?姻緣、往後的人生,就這樣被一個陌生男子給揭開了?
看她看得著迷的織羅愣住了,然後恍惚地想起她之前好像有開口說話,對了,他還沒問清楚她到底說了什麼。
「你剛才說什麼?」他甩甩頭重新問她。
「你…你看了我的臉……」她完全忘記她剛才有說過什麼,現在腦子里只知道一件事,她只能在新婚之夜才能被對方見著的臉龐,被這個來歷不明的男子能看去了。
織羅略皺著眉。
「你剛才說的好像不是這一句,那一句比較長。」不對,剛才那一句和她現在說的這一句的長短不同。
「老天……」看著他狂放而又粗曠,有如一刀一刀雕刻而出的立體五官,加上一身壯頑結實的身材,她又急急倒抽一口氣。
織羅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姑娘,你剛才說的也不是這兩個字,因為這句又短了些。」也不對,這句又好像太短。連城怔怔地看著他,腦中一片轟然,在一片混亂之際,她看見他眼眸中升起的擔憂。
「姑娘?」織羅將她托抱得更高,擔心地把臉靠向她問。連城眨眨眼,撫著自己的心房走下心神,而後又提起勇氣再向他的眼眸。她看了他許久,而後輕輕地吐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