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糟了?」左斷的臉色開始發青,拍地的大腳也愈拍愈急、愈拍愈快。
「我忘了把蘭析寫有解藥制法的藥單給帶出門。」樂毅搔著發老實地告訴他,並且識相地把兩耳捂上。
「你──忘──了?」左斷拉大嗓門一個字一個字地問,青慘的臉色逐漸變成黑色。
「好吧,你暫且忍一忍,我回家拿。」樂毅很無奈地嘆口氣,而後朝他揮揮手,縱身一躍,在林子消失了蹤影。
「追……」忍無可忍的左斷,從牙縫中迸出腦子唯一能想到的字。
「大人,咱們得去梵司馬府,無音者蓋聶在那兒。」右京緊抱著他的腰,並頻頻回頭叫所有的人都來阻止要去追人的左斷。
「我要追樂毅、我要砍蘭析、我要吊朝歌、我要殺衛非!」被所有衙役壓住的左斷憤天怨地的大吼,直要甩開這一摹阻擋他的人。
「大人,您別沖動……」
左斷掙扎地吼著,「我要將他們全都斬首!」
「他漏了一個蓋聶。」其中一個衙役翻著白眼搖頭道。
「又被氣過頭了。」另一個也嘆息連連。
左斷使出全身的蠻力,一鼓作氣地震開了所有衙役,對樂毅消失的方向喊,「樂毅,把藥單給我!」
「大人,您別意氣用事,還有一個蓋聶在梵司馬府等著您去捉。」右京忙攔在他的面前再次提醒。
「我不管,我要先解毒!」太過分了,他好幾個月都沒找到他們五個,才找到一個就中毒,他一定要把和這五人這些年來所結的梁子全拆了!
「大人,您听我說……」右京在左斷面前不斷跳著,因為左斷的兩眼根本沒擺在他身上,只是一直瞧著樂毅離去的方向。
「不要欄著我!」左斷不耐煩地揮去一個又一個擋在他面前的手下。
「大人,冷靜埃」所有的衙役一塊兒求起他來了。
「都給我追!」左斷大手一揮,施展輕功率先往樂毅的方向飛追而去。
林子,在左斷和樂毅雙雙消失後,有好一陣皆無聲響。
「喂,咱們還去不去梵司馬府?」某個衙役問著身旁的同伴。
「大人都不去了,我們……」另外一個衙役苦皺著眉,也不知如何是好。
「派個人去梵司馬府致歉。」右京在眾人煩惱時冷靜的做出指示,接著垂下頭長嘆。
「其餘的人……跟著大人追樂毅。」
第七章
「滾開!」
梵天殘的雙手猶帶鮮血,揮開了一個又一個佣僕,大跨著步伐,望著遠處梵瑟的閣居,不停加快腳步。
他撫著剛被梵天變打傷的胸口,微微嘔出一縷血絲。他只想趕快見到梵瑟那雙如水的眼眸,他多麼迫切地需要她,只有她眼底清清冷冷的涼意,才能平撫他身心外外的創痛。
「小姐……」水兒拍開梵瑟的房門,眼眸盛滿恐懼。
頸間縛裹著紗巾,呆坐在床上低首看著掌心寶石的梵瑟,漫不經心的問︰「梵天殘來了?」
那種怒吼聲只屬於梵家人,也只有那種懷有痛意的聲音會出自那三個男人的口中。
住在這座讓每個人的靈魂都無法得到救贖的梵府,有哪一個人會快樂?
她垂著眼睫,握緊手中的寶石。她在病榻上輾轉了三日方回到人世,醒來沒多久,便從水兒的口中得知,丹兒已經永遠離開讓她不快樂的梵府了。她無法傷心,因為她知道,丹兒也像她一樣亟欲得到自由;這個地方,讓人累也讓人倦。
即使是愛,在這也讓人疲憊不已。
在這,她的愛不能說出口,即使她愛的只是一份回憶,另一種違亂人倫的愛,也會要把她僅存的回憶驅走,於是五年來她選擇靜默,不言語不微笑不哭泣,這樣就沒人看得出她的心思,讓她還能保存入夢時唯一的方向。
「二少主剛剛殺了他的十二妻妾,現人就快到閣外了,小姐,您要不要避一避?」
水兒憂心忡忡地問,怕在氣頭上的二少主會拿小姐來出氣。
「蓋聶……是起因?」梵瑟的聲音緊縮,能讓梵家三個男人天雷大怒的原因只有一個,他……做了什麼事?
「梵家寶庫被洗劫一空,佃農們卻個個在一夜之間皆有銀兩續租,那些銀兩,好像是府內被竊的……」水兒支支吾吾地說著,不知該不該把听來的事全告訴一直被蒙在鼓的小姐。
「你認為是蓋聶做的?」偷竊?她怎麼地無法把這事與蓋聶聯想在一起,以前的蓋聶人格正直……不對,現在已不同以往了,事可以變,而人,也可以變。
「奴婢听大少主說……姑爺在江湖上有個外號叫神偷。」水兒想了一會兒後,決定還是讓小姐知道,不再讓大少主將她關在得不到外界訊息和援助的小殼子。
「是蓋聶做的也罷,梵府不該得來的,原本就留不祝」她轉而想著,梵府搜刮而來的財富被蓋聶歸回原處,這也沒什麼不好。
「大少主責怪二少主沒保住梵家的布莊、銀號、米市還有欠稅的佃農,一怒之下,廢了二少主的功夫。」小姐睡了這麼久,也還不知道這件事。
梵瑟忍不住為自己的老父嘆息。
天倫、人倫、手足之情……這個梵府皆無,梵府的人淪落至此,她那不能動不能言的老父想必很是心傷吧!
「還有府內的三百死士也在一夜間全死了,大少主叫三少主派人去找神捕左斷來捉拿蓋聶,可是左斷卻沒來,鬧得現在府是既無財地無人。大少主又把氣出在二少主和三少主身上,所以二少主才會──」水兒的話未竟,梵瑟便冷淡地打斷她。
「梵家合該如此下常」無財、無勢、無人、無權,這一個天譴總算來了。
沖入梵瑟房的梵天殘听見這句話,翻涌的怒火直上心頭。
「你是梵家人!」她說的是什麼話?梵家完了,她就這麼開心?她難道不是這家中的一分子?
「我姓蓋。」梵瑟不慌不忙地撇清,一點也不想與他們沾上。
「蓋聶那雜種的姓不配讓你冠上!」梵天殘踢翻了花桌,又氣又急地吼著;但一振聲大吼,他剛受傷的胸口便惹出陣陣悶痛,他忙又按著胸口眉目緊閉地大喘,額上沁出一顆顆汗珠。
「唯有詆損他,你才能覺得自己不在他之下?」梵瑟柔聲問著,淡看他狼狽的模樣。
梵天殘凶猛地抬頭,「我哪一點在他之下?」
「你心有數。」
他火恨地扯著衣襟咆哮,「蓋聶豈有我掏心閫肺的愛你?我可殺盡全天下的女人,獨留下你為我所愛!」他不甘,他不平!他可以不愛世上任何一個女人,也要把心留給她,可是她卻五年如一日地忘不了那個男人!他待她不夠體貼、不夠柔情嗎?要怎麼愛她,她才能收納他的愛?
梵瑟對這種話已經麻木了,梵天變、梵天焰也是如此,他們為什麼不能明白,她不要!
「你來找我,是想听我說什麼?」她無力地靠在床頭,知道他們三個人每次遭到挫喪時,總會飛奔來此尋求她的慰藉,她乾脆只問他想听什麼話。
「說你愛我。」只要一次就好了,她只要對他說一次,他此生就可無憾。
「我不愛你。」
梵天殘捧著一顆被粉碎的心,滿是不甘地望著她平靜又動人心弦的容顏。
她太美,美得像團艷火,讓他情願飛蛾撲火為她做盡一切,可是當烈焰灼身時,又是這麼地令人難忍……明知她不會愛他,他還是忍不住想听她親口說,這種殘忍的話由她的口中說出,他仍是覺得她美,把他的心緊緊擄獲。
「我再替爹爹說吧,你們是瘋子、禽獸,而我,也恥於與你們是血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