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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情怒 第11頁

作者︰綠痕

由京城出發,花了數十日才抵郎州境內的蓋聶,根本就毋需打听梵府的人是否已遷居至他處,或是他要找的那三個男人在何處,一路上他就已听聞了數則關於梵府嫁女的故事。

傳聞每回梵府女梵瑟出閣之日,紅轎方停,迎娶的夫家必遭流寇或盜匪洗劫殺害,而夫家所在的城鎮也定遭波及城滅鎮毀,無一人生還。梵瑟的花轎停駐過之處,必成一座無人煙的死城,故而郎州人人流唱著︰欣賞梵瑟的美,就像欣賞一株曇花般,短暫而絕艷。

盡避知曉迎娶梵瑟之人皆會遭此劫難,但向梵府求親者卻還是大有人在。他們總想踫踫運氣賭一睹,只求能得到人人無法得之的傾國名姝。

梵瑟聞名遐邇的傾城之貌,梵瑟所帶來的死亡與美麗,將她本身揉和成一股奇異的吸引力。凡見過她的男人,明知踫她不得,可又無法遏止見過她後心底升起的無邊無際的渴求,王孫華第、名門望族莫不想迎得這位絕麗,於是受托而來的良媒每日依舊在梵府川流不息。

梵氏兄弟,也樂此不疲地一再嫁妹。

梵瑟的美艷為他們帶來的不只是梵府的名望──想迎娶她的人,權望與威勢皆如日當中。梵孤鴻雖已多年不曾在朝為官,但梵府在朝中的權力卻與日俱增,地位遠超出梵孤鴻為官時。

除此之外,還有他們派人殺盡梵瑟新夫家後,所得到的豐厚利潤。

梵瑟所嫁之夫皆權財並備,而只要梵瑟入了門,她就有權承繼新夫家的所有財富。

不出五年,梵府已成為郎州第一富商,當家的梵天變從當年的惡人搖身一變,儼然成為郎州最具權勢、家財萬貫的生意人。

今日,又具梵天變再度嫁妹獲利的日子。

梵府又歡歡喜喜地張燈結練,辦起喜事來了。

丹兒與水兒在梵瑟的肩如常地為梵瑟戴上鳳冠,被蓋上紅繡巾,小心地扶著五年來不曾開口說話的梵瑟踏出門檻,將梵瑟交與在門外等待的梵天殘,讓梵天殘再一坎牽著梵瑟坐上大紅花轎。

這次,梵瑟下嫁的是禮部尚書郎郭長風的長子郭碣。

花轎由梵氏三兄弟護送,一路笙瑟吹奏地離開梵府,朝等待迎娶的尚書府前進。

走在花轎旁,丹兒不時看著紅簾低垂的轎窗,只見坐在頭的梵瑟,身子隨著轎夫抬轎而輕輕晃動。她不禁哀愁地想,紅繡巾下的小姐,今日出嫁又是怎樣的心情?

每回送小姐出閣,她的心頭就掀起一陣傷疼。五年來,她日日懊悔著當日沒跑快點,將小姐的口訊帶給鳳陽山上的蓋聶,如果她當時能將口訊帶至蓋聶那兒,現在的小姐就不會成為木頭般的美人了。

當年蓋聶落崖後,想跟著跳崖自盡的梵瑟被梵天變帶回梵府,接連著無數次的自盡未成,梵瑟變得不會哭也不會笑。一天天下來,本來每個人以為梵瑟傷心過度,只是一時間內無法接受打擊而不言不語,誰料到梵瑟竟從此不再開口說一句話,行動木然、表情木然,就連心思也像一潭沉靜的水,再無波瀾和躍動。

梵氏三兄弟請過無數良醫為梵瑟診治,卻無人可治梵瑟這種心病;梵天變拿再多人的性命威脅她開口說話,梵天殘拿老父的性命求她一笑,梵天焰為她送上金銀珠寶,她皆無動於衷。

這樣的梵瑟不是當年梵氏三兄弟欲得到的梵瑟,他們要的是一個有血有肉也有感情的女人,而五年來三兄弟之間爭奪梵瑟的舉動也都因這樣的梵瑟而全部停止,無人敢多踫她一下,小心翼翼地命人看顧著她,怕她隨時又會輕生。即使將她嫁出閣,也沒一個新郎倌能踫她分毫,他們三人總是在她一過門後即將能得到她的男人除去,再將她帶回梵府,不讓她屬於任何男人。

護送花轎的人馬行走了一天後終於抵達尚書府,在連綿不絕的喜炮聲中,花轎停妥在尚書府前。

尚書府前齊聚了整個鎮的鎮民,為的就是一睹梵瑟的風采。梵瑟的紅轎一停,人群們頓時安靜了下來,個個屏氣凝神地盯著那頂花轎,就盼能一睹郎州第一美人的風姿。

在府前恭候已久的媒婆將一條紅綾巾遞至轎內梵瑟的手,和丹兒一同將她扶出轎。踏出轎檻的梵瑟,在媒婆與丹兒的扶持下走了兩步,突然定下細碎的蓮步,摔開媒婆牽引的手,抬手將頭上的紅繡巾拉下,水樣的眸子定定地凝視前方尚書府的大門。

四周立刻嗶然喧騰,鎮民們張大了眼爭睹梵瑟那張他們一輩子都可望而不可及的姝容。

這就是又要成為煉獄的地方?望著這繁華頂貴的人家,梵瑟問著自己。

她水眸輕輕流轉,再環顧圍繞在尚書府前的人群們;這些看著她的人們,是下一批即將成為亡命孤魂的人?

梵瑟心中對這些人無悲憫地無愧疚,只是麻木。從失去蓋聶的那一天起,她對世上的一切都已麻木,她的兄長們再怎麼嫁她、再怎麼殘殺無辜,也已經無法再動搖她,揭下紅頭巾,只是想讓這些人如願地看看她,讓這些將死的人不要有遺憾。

梵天殘在眾人訝艷之際,迅速將她手中的缸蓋巾拎走蓋回她的鳳冠上,不能允許她的美讓這些平民見識。隨著他掩蓋梵瑟面容的舉動,一聲聲失望的憔息如潮水般涌來,能夠親眼承接那般艷容的時間是如此短暫……瞪大眼的媒婆在習以為常的水兒催促下恍回了心神,重新牽引著梵瑟一步步走入尚書府大門,門外的鎮民們也在尚書府佣僕的引領之下,紛紛入府就座,大肆鋪張的喜宴終於展開。

愛內已開始了歡慶的喜宴,但在廳堂上,拜堂的儀式卻遲遲不能進行,一逕地讓新郎和新娘呆站在堂上。

女方的主婚人梵天變,一派自得地坐在主婚大位不發一言,眼看拜堂的吉時就要錯過,男方的家長郭長風忙派人向他催促。

「吉時未到,不拜天地。」梵天變揚揚手揮去來催的郭家家僕。

「吉時未到?」郭長風斥下家僕,又氣又急的直接問派頭極大的梵天變。

梵天變冷眸一轉,「我說未到就是未到。」

冰長風被梵天變的眼眸嚇得一窒,在未來得及應對之時,梵天焰已招手對下人吩咐,「先讓新娘至別室歇息。」

「是。」丹兒與水兒一左一右地引著梵瑟離開廳堂,不顧郭家親輩家屬們的反對,先一步將梵瑟帶離即將充滿血腥之地。

梵天殘看梵瑟已離開,露出殘笑,「那麼,現在就開始吧。」

「怎麼開始?」郭長風愣愣地問。少了新娘,新郎怎拜天地?

「如此開始。」梵天焰朝後一揚手,腰間的長劍第一個揮向等著拜堂的新郎郭竭。

冰竭倒地後,由梵府篆養的三百死士接到梵天焰的指示,立刻由府外闖入並關起大門,殺遍正在頭喝著甘醇美酒的鎮民。梵天殘也拿出了長劍,屠殺廳堂上閃避的郭氏宗親,梵天變則懶懶地起身,倚在門柱上冷眼旁觀這場浩劫。

在別室的丹兒開眼聆听著外頭傳來的號叫,水兒看著窗外的火光人影也是一言不發,頭上猶蓋著紅繡巾的梵瑟則木然地坐在椅上,彷佛視而不見、听而不聞。

斑燒的紅燭猶未盡,漸漸地,外頭的人聲安靜了下來,一座死城又再度產生。

梵天變眼見事已辦成,踱著愉快的步子走入別室,任由兩個弟弟在府內四處搜刮錢財、地契,也就是這次嫁妹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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