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大石上的蓋聶,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勉強集中意識在這個看得出他心底意願的男人身上。
「想活下去,得答應我一個條件。」衛非朝他伸出一指,先和他談起交換條件。
扒聶想也不想就點頭,然後靜候下文。
衛非徐徐一笑,「五年之內,不許報仇雪恨。」
報仇兩字,讓蓋聶瞬時想起墜崖前所發生的一切。五年?他哪等得到五年!等他傷勢一好,他要馬上奔赴梵家,報他九宮門的血海深仇,並去找將他的心撕成碎片的女人。是她教會他怎麼恨,他就讓她知道他的恨是什麼!
「五年。」衛非不將他的恨意看在眼,重申道。
身上的傷處與心底的傷處讓蓋聶差點痛暈過去,衛非伸出一掌按在他的心脈上,綿厚的內力輸入他的沐內之後,又讓他稍稍回神。
「你必須等五年。」衛非收回掌,再度說出不容更改的 件。
扒聶望著他看似無害的笑意,始終想不通他為什麼要等五年的時間。但他也大概知道身上的毒和傷再不治就來不及了,如果死了,不要說報仇,他連雪恨的機會也沒有。
扒聶朝他重重一點頭表示承諾,轉眼間又昏了過去。
「蘭析,現在就拿出你的看家本領和閻王搶人。」談好了條件,衛非心情甚好地對在一邊冷眼旁觀的蘭析笑著。
蘭析很有個性地轉過頭,「不救。」
「你把這小子救活後,用不著多久,他會怕我入骨。」衛非撫著下巴,唇邊還是帶著笑。
「喔?」這個叫蓋聶的人會怕他?蘭析听了這種引誘,興玫勃勃地把頭轉回來。
衛非明聲笑道︰「他和另外兩個人,未來都會跟你一樣非常後悔認識了我。」
「我馬上救他。」
第三章
扒聶真的非常後悔認識了衛非,並且恨他入骨。
五年前被衛非和神醫藺析所救後,他無一日不和其他同樣倒楣被找到的兩人這般後悔著。
為什麼他會遇上衛非?早知道認識了衛非後會有今日,他當初就不要點頭,讓衛非叫蘭析來救他。
衛非在找齊了他和藺析,以及另外兩個也擁有曠世兵器的樂毅和朝歇後,就將他們四人集結在一起,要他們陪著他當黑白兩道皆要追殺的對象。
會被追殺,是因為這些年來他們所做過的壞事可多了,殺官殺盜、搶庫銀、奪山寨、黑吃黑……林林總總的數下來,他們犯過的案子不下百件,江湖道上的兄弟們都想除掉他們以維持江湖道義和正軌,可是想來除掉他們的江湖人士,對上他們後死的死、逃的閿,不出多久,他們五個人就登上了江湖上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殺手黑名單,還給他們安上無字輩的名號,叫他們什麼無影夫朝歌、無形士樂毅、無音者蓋聶、無常君藺析、無相神衛非。
針對他們每人的闔殊才能。衛非很知道怎麼知人善任,他們每一個人全被衛非利用過;在他們五人在江湖上闖出了名號後,衛非就叫他們分散各處,裝作互不相識往來,要求他們每個月必在京城城南的喪神出聚會一回,而這麼做的原因只有一個──以利作案。
以他的例子來說,他天生就手巧能解百鎖外號神偷,衛非便三不五時的派他去官府的庫銀重地,叫他把頭的官銀搬得乾乾淨淨,並要他們四人捧著搶偷來的銀兩隨處布施,害他們四個原本清清白白的武林高手,沒多久就成了六扇門神捕左斷欲除之而後快的頭號目標。
他蓋聶正直的人格和良好的名聲,早跟其他不幸的夥伴一樣,被衛非破壞得一乾二淨。起初他不明白為什麼其他的人也像他一樣听衛非的話,一個一個追問過後他才知道,原來他們四個人統統被衛非救過命,而且每個人的頭腦都斗不過老擺著笑臉的衛非,最嘔的是,武功還皆在他之下,只好不甘不願地陪他四處興風作浪當欽命要犯,然後讓神捕左斷一直追在後頭,誓言要逮他們歸案砍頭。
而最近最讓他痛恨的一件事,就是怕從欽命要犯的身分再降一級,淪落到刺客一職。
數月前他們五人在喪神出聚會時被左斷一網打盡,皆被關進了天牢等著斬首;但在被斬首之前,卻冒出了一個自稱是左斷妹子左容容的女人,她不但將他們從天牢中教走,還在他們身上各下了不同的毒供她使喚。由於他們每個月底得吃她研制的解藥,因此她要殺誰,他們就得听話地照辦。而他們會成為刺客的主要原因,就是因為衛非第一個答應了左容容的威脅,接著將他們統統拖下水。
他雖氣衛非使他受制於一個女人,但作為刺客不過只是替他這個殺手再加個名稱罷了。他已經不在乎自己殺過多少人,因為他早已不是落崖之前的那個蓋聶。
他不再是那個外表冷漠、內心溫柔的男子,他那顆曾經只為一個女子暖暖跳動的心,已經在五年前墜下萬丈深淵。他變得不信任、鄙視、仇恨女人,在下手殺該殺的女人時,甚至不會眨一下眼。會讓他如此改變的就是恨,當年梵瑟告訴他忘了她的方法就是恨,他是照她的話,用恨來撫平那時令他生不如死的創痛。可是一旦有了恨後,卻更令他無法忘記她。
他日思夜念的,不是與梵瑟的往日情愛,而是她和梵氏三兄弟對他及九宮門所做過的事。隨著恨意一日日加深,他想報仇雪恨的意念也日益強烈,恨不得早些回到他當年離開的地方,將他的恨意在那做個了結。
這日,在六扇門地底的石造秘密居所,六座大院前的涼亭,難得地坐齊了六個人。
涼亭五個無字輩的男人,在左容容開口說了一句話後,每個人臉上表情各異靜默不言,涼亭的氣溫變得好冷。
衛非首先清清嗓子,打破亭子快冷死人的沉默。
「左家妹子。」他撐著下顎徐散地再問一次,「你方才說……你這次要殺郎州司馬?」
「對。」左容容賽仙的臉上笑意盈盈。
涼亭立刻掀起大地震。
「敏感話題。」神醫藺析冷靜地擱下手中的茶碗,把椅子拉離桌邊遠遠地。
「敏感人物。」力大無窮的樂毅單手舉起石椅,也撤離不安全的桌邊坐到蘭析身旁。
「敏感風水。」超級迷信的朝歌咽了咽口水,忙著和有共識的同伴一起換地方坐。
坐在原地未動的蓋聶一臉陰沉,按緊了喀喀作響的拳頭,抬起首,眼神異常明亮地望著左容容。
「我去。」
左容容秀眉輕挑,「喲,你會主動?」最最討厭被女人命令的他,居然會自動自發地接她的任務?
「姓梵的人,只能死在我手上。」天底下除了他,誰都不許殺梵氏的人,這個任務,只有他才有資格接。
「那就有勞你了。」左容容領首婉笑,水眸帶有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
坐在左容容身旁的衛非偏頭看她,「左家妹子,你指定的梵孤鴻據說已重病多年,就快乘黃鶴飛往西方極樂。不過是一個重病的高官,這也好讓你派人去刺殺?」
「我的話還沒說完。」她笑著搖首,刻意把眼神轉至蓋聶身上,「我要的不是郎州司馬的項上人頭。」
「愈來愈敏感了。」藺析審視蓋聶的冰霜表情一會兒,連椅子也不坐了,撤退到亭子旁的欄桿上。
「坐過去一點。」朝歌跟他一同坐在欄桿上搶位子。
「不要擠啦!」塊頭較大的樂毅與他們兩個擠坐在欄桿,忍不住嚷嚷。
左容容在蓋聶的眼神下,不疾不徐地公布她真正的目標,「我要的是郎州司馬子嗣的三顆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