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影悚然的推開他,以陌生人的眼光看著他,既遙遠又冷漠,並帶著深深的恐懼。
「不,這不是我的夢……」她自言自語地反駁,悄悄將臉龐轉向,」是誰殺了他們?」老天爺,不要是他,不要…
「我。」蘭析無奈地別開臉。
「你說過,不會計我再看到血腥和殺戮。」她惶恐地搖首;他答應過的,他說過不會再讓她經歷一次的!
「我避不了。」不殺這些人,她會被帶走;不如此警告皇族,皇族還會派人來追她、殺她,他必須一勞永逸,確保她永遠的安全。
斂影臉上血色盡失,緊盯著他手中的弓,和那些躺在地上已無氣息的人們,地上潺潺的鮮血染濕了她的荷色秀鞋,她大大地打了個冷顫。
蘭析心疼地望著她打顫的身子,悄悄地靠近她,在她耳進盡量以輕柔的語氣安慰。
「這些人會死,我自有我的理由,你……不要怕我。」他想將她帶回懷中,但她急急地躲開了,她的眼神離他愈來愈遠,她正在,一點一點的離開他。
斂影聲音微弱地開了口,」我無法不怕……」再一次面對陳年噩夢中的殺戮和血腥,她不只覺得恐俱厭棄,還有背叛。那一個她深深信任的男子違背了對她的承諾,他,不守信!
「听我說……」蘭析想解釋,卻被她悲慟的眼神震住。
「你也是殺人如麻。」巫懷賦殺了整個村莊的人,他也殺了數不清的人,他的心,和殘忍的巫懷賦有什麼不同?
「這麼做是自保,這些禍患都該死。」她必須理解他的用心,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她的聲音冷清異常,」該死的人不一定有罪,而有罪的人也不一定該死,你不能剝奪。」
蘭析又急又氣,直接著疼痛欲裂的胸口。
「難道你要我任他們宰割?」不殺這批皇族的人,她要他就這樣受死,或是親眼見她被帶走、被殺?
「你沒有殺人以外的選擇?」無邊無際的黑暗朝她罩下,她困在原地無法動彈。
「沒有。」
「我想看的……並不是這樣的你。」那個溫存阿護的蘭析呢?他要她了解的,就是這樣的他?
「世間並不是樣樣美善的,你要學著面對,不能只是逃避!」蘭析按緊她的眉,想叫回她迷茫的眸光。
斂影的眸子轉到他身上,一言不發地望著他。
「你听我說,我這麼做是要——「他正要把來龍去脈向她說明,卻發現了她的不對。」斂影?」
「我怕,我情願逃避。」她淌下淚,眼眸緩緩合上。
他急忙捧住她的臉,膽戰心驚地大叫,」不要,不要閉上!」他好不容易才讓她復明,她怎能夠這樣把雙眼合上?
斂影掩面垂淚,」讓我離開……求求你,讓我走,不要讓它們再來糾纏我,我不要看……」
「離開?你要離開我?」蘭忻震驚地抬起她帶淚的臉龐。
「我不能用雙眼隔開這些,但我可以找個不會看見的她方,這樣我就不會作噩夢了……」她必須找個看不見這些地方,她必須離開這個會創造噩夢的男人,她必須把交出去的心舍棄,一無所有的走。
「你哪都別想去!」蘭析緊環著她,牢牢地將她鎖在懷里。
「放了我……」斂影哀哀低吟,淚珠滑迸他疼痛的胸口。
「除非我死。」她是他的月亮,他情願讓她怕,也不能讓她離開。
她猛地抬頭,迷茫地問︰」你何時要殺我?」
「誰說我會」他想反駁,她接下來的話卻令他錯愕無聲。
「你會,我在水鏡里看見的。」她定定的凝視他不敢置信的臉龐,而後移至那把弓上。
蘭析終于知道她看見什麼樣的未來了,比體內發作的毒性更猛烈的心痛和憤怒,幾乎將他的理智淹沒。
「你連這麼多人都能殺,我呢?什麼時候?」能下手殺這麼多人,他的心一定很冷吧!那要殺一個月斂影,他也能做到是不是?
他爆怒的大嚷,」我會殺你?你居然認為我會殺你?」她在認識他後,心頭一直想的就是這個?她是每天防著他嗎?還是無時無刻都在想自己何時會命喪在他手里?
「我不願再等、再猜那一天何時會來,我累了。」這種等待完全沒有意義,眼前,她就可以親手結束這種等待。
「不會有那一天,你看錯了!」蘭析大聲否認她所看見的未來。她怎能認為他會有傷害她的念頭?那根本就不可能在她的身上發生。
「這雙眼楮是你讓它睜開的,現在,我還給你。」斂影柔柔地推開他的擁抱,不再和未來以及過去的噩夢掙扎。
「你要怎麼還我?」她想做什麼?
斂影自地上撿起一支猶沾著鮮血的箭交給他。
藺析久久不能出聲,那支放在他手心里的箭,比冰還冷。
「這就是你說的選擇?逃不開我,你要我殺你?」他眼中的痛楚強烈地燒的著。
「你終究會殺我,不如我幫你把那一天提前,這樣你在我心中的樣子就不會變,你永遠都是我最……」她說到後來,淚如雨下,掩住小嘴對他深切地凝望,將他記在心底,而後旋身離開。
「斂影!」蘭析叫住她,同時也引發自己體內另一波更洶涌的毒發。
斂影背對著他,沒有回頭的勇氣。
「射吧。」幽幽的請求聲像子夜的冷風,滑過蘭析的耳。
「如果我不射呢?」他緊握手中的箭間著,胸前的傷口發燙難忍。
「我要離開。」她轉過來,表情淒然,」我要回去黑暗里。你射中、射傷了我,我便留下。」
蘭析覺得自己的胸口因她而被刨了一個大洞,胸膛里的心震震碎裂,再也無法愈合。
他心如死灰地拿起弓,他不能允許她似嫦娥般,背離叛逃他千里之遙;她是他的,即便是魂魄也不許離開他!可是……
所有的毒性呼應他的心碎徹底將他擊潰,他握著弓不支地倒下。
「蘭析?」斂影大驚失色快步跑回他的身邊。
劇烈的痛苦中,淚浸亮了他的黑瞳。
「你要我怎麼射我的心?」蘭析氣息孱弱地問,雙眼先她一步合上,緩緩地,從他的眼角流下一滴淚。
「蘭析!」
「我慢了一步?」
衛非從窗口輕巧地躍入,銳利的眼眸在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蘭析身上停住。
自從把蘭析連抱帶拖地帶回宅子後,一直跪在蘭析床前直掉淚的斂影,被這個陌生的男聲嚇了一大跳;她轉過身著向來人,怕這個陌生人會對蘭析不利,連忙擋在蘭析面前,害怕地打量這個一臉訝異的男子,不曉得他是怎麼無聲息地迸人宅子里的。
「你是誰?」這個面孔斯文俊美的年輕男子是誰?是剛才蘭析沒殺掉的人嗎?
衛非挑高了眉看她對蘭析如此保護性的動作,薄薄的唇咧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
「衛非。」他走向床邊,又惹來斂影的高度緊張。
她伸長了手攔住他,」你想對蘭析做什麼?」誰是衛非?他在半夜來這里做什麼?為什麼一直朝蘭析走過來?
「姑娘,我來救命的,蘭析是我的老友。」衛非好笑地舉高手以示無害。
「救命?你能救他?」斂影帶淚的眼眸綻出光芒,對這個自稱是蘭析老友的人露出期盼的眼神。
衛非揮著手,」請你往旁移一點好嗎?我得看看他。」
斂影連忙讓出位置,看這個叫衛非的人坐在床旁狀似老練地為蘭析把脈。
不妙,毒進心脈,內力耗失得只剩一成。照這個樣子看來,蘭析八成是在痛暈之前還硬撐到最後一刻…
衛非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俊秀的臉龐上有散不去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