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上有草藥的味道。」她的額頭因月復間的熱度沁出汗珠,順著她的臉頰滴入他的胸前。
「接下來得服藥解你體內的毒,我等會就開始煉丹。」蘭析覺得她的脈絡已變得順暢,將內力平息後收回掌,低頭拭去她的汗珠。
她惶恐地拍起頭,「你要的藥材找齊了?」
「找齊了制藥所需的四十九味藥方,但還欠一味藥引。」他找了兩天,斂影內服外用的藥材皆已備齊,可是就欠了一味,一味任誰在藥鋪和各處也找不著的藥。
「能買到嗎?」如果他沒有那味藥的話,那她是不是就不需讓他治了?
「不能。」蘭析閉上眼再度回想他醫書上所寫的藥單,忍不住靶到沮喪和猶豫。
「因價格太貴?」她輕聲問著。她的眼得用罕見的藥材才能治?
「是沒人肯賣。」若能議價就好了,那他根本就不需在此傷神。
「那是什麼藥?」沒人肯賣?天底下有這種藥?
「你不需要知道。」蘭析扶著她坐正,拂去她臉頰上微透著汗的發。
「沒人賣的話……那就算了。」她期期艾艾地開口,想借這個理由打消他的念頭。
「我不會讓你反悔。」蘭析停止手間拂發的動作,微瞇著眼,強勢地支起她的下巴警告。
「你欠一味藥引,藥也制不成是不是?」那味藥引找不到也買不到,她正好可以正大光明的要他別治。
「那味藥我弄也會弄到手。」他說要治就是要治,不會讓她因這個原由就縮回她的保護殼里。
斂影拉開他的手,」不必刻意為我。」
「我非要治!」蘭析滿心氣惱,環著胸瞇視這個答應了他卻又反悔的女子。
「我說錯了什麼?」怎麼他連聲音都變冷了?
「誰都不許拒絕我。」他這輩子首次想破戒,而她卻拒絕他?他不管自己不得救人的規矩了,就算是打破他的戒條,他也要治。
「從沒有人拒絕過你?」她連婉拒的權利都沒有?怎麼會有這種大夫?
「只有人求我。」想要他救命的人都可以從這里排到東海去了,她竟然說不要?
「你救人無數,應當不差我這一個。」斂影以為他這種反應是因為他的醫術高超、醫德仁義,被治愈的人捧到某種地位,所以才一時不能接受。
「救人無數?」蘭析扯著唇角森冷地笑,像是听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你笑什麼?」
「我只會見死,救人的差事我不做。」誰說他愛救人?他的看家本領是送人上黃泉,他下過的毒比他煉出的藥還來得多。
「你不是大夫嗎?」斂影蹙眉沉思,想不通。
「醫者救人續命,本就是違背天理因循;我習醫並非為求救人,只為利己利友。」每個人生命的盡頭老天爺早已許定,救人原本就不符天道,所以愈是將死之人愈不該救。他習醫不過是為減低人在江湖的風險,和幫幫他那些朋友。他愛救不救這事,與什麼醫德無干。
「你治我的眼,也是違反天理和你的規矩。」她怯怯她低下頭。既然他本身也不是很願意,她更不能強求他了。
蘭析一把將她摟近,「你不同。」
「我其實……並沒有你那麼堅持;我只是習慣了听從命令,是你要我看,我才會想去看……」她在他懷中囁嚅地表示,覺得他雙臂的力道因她的話而加重,緊摟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你還是不想見這人世?」因為一個記憶、她可以拒絕全天下的人?這世上擁有的比她所記得的太多太多,有機會能治,她怎能放棄?
「不想。」斂影誠實地點頭。
「你想不想親眼見見我?」蘭析的喉間因緊張而緊縮著。她可以不想見今天下的人,但她不能也這般對他!他極需要她的話來證明,他在她心中另有一席之地。
斂影頓時僵在他的杯中。
不能否認的,她是常想象用雙眼看著他的感覺。她想知道,他是否看起來與在水鏡中所見到的有何不同;她想知道,他正用什麼樣的眼神看著她。她對人世並沒有多大的渴望,但之于他,卻是出奇的盼望,所以才會答應讓他醫治。現在,她該怎麼回答他?說出違心之論嗎?
「想不想?」蘭析的話緊緊追在她的耳邊。
「想……我很想。」遏止不住臉上的潮紅,斂影屈服于這雙環抱她的臂彎,淪陷在他的聲音里。
蘭析瞬間以吻留住她唇邊的那抹羞澀,在她的詫愣下挑開她的唇,緩緩吻進她唇內的每一處,曾經有過的焦慮,在她的回答下已遙遠得宛如前生。他細細地品嘗著此刻擁有的滿足,她的容顏、她的允諾,是他亟欲汲取的,他要她給。
斂影被他親昵的唇舌的燙得無法思考,他的吻似蝶飛撲過她的眼眉,勻留在她的唇邊,兩人相只相觸的胸膛,緊密得可以感受到他激動的心跳。她听見他沉重的呼吸,感覺到他暖暖的鼻息吹在她的額角,他按在她身後的大掌似要將她揉迸他的體內;在他的熱度下,她的身子已非她的,她的手悄悄地環上他的頸項‥
蘭析在她氣息欲窒之時吻上她的雙眼,拉靠她倚在他的頸間。
「你的最後一味藥有了。」為了她,那味曾經欠缺的藥材,如今已不需再去尋找,他確切地知道在哪里。
「不是……還欠著?」斂影恍惚地問,猶在喘息,意識不太能集中。
「你想見我,它就不欠。」
蘭析愛憐地撫著她微吐熱氣的唇,將她抱至床頭坐妥,自己走下床榻來至桌前。他回頭望了她一眼,隨即取出一把利刃,放在燭火上燒燙燒紅。
「你在做什麼?」嗅著空氣中猛然而來的血腥味,斂影臉上的紅暈盡失,強烈的恐懼從四面八方襲向她。
蘭析背對著她不語,兩手頹然地撐在桌面上,緊閉著眼撐過令人盲目的疼痛。
「蘭析,回答我!」听不見他的聲音讓她更感害怕,她撫著床柱掙扎地下床。
「別過來……」他急喘著,不能動彈地看她一步一步,搖搖擺擺地朝他走來。
「發生了什麼事?」斂影愈是往前愈感心緒不寧,恐慌像在她的面前等著她;她怕,但又無法克制自己去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沒事,我去煉丹。」蘭析為自己稍稍鎮住痛,直起身子,踏著不穩的步伐離開桌邊。
「不要嚇我,你在哪?」斂影伸出雙手胡亂地在空中模索,依著他聲音漸漸消失的方向前進。她才剛走到蘭析曾停留的桌邊,便被椅子絆住了腳。
「小心!」听見她的輕呼,蘭析馬上回頭,在她跌向地面前扶抱起她。
斂影貼放在他胸前的雙手感到一陣濕濡,溫熱的液體順著她的掌心滴落。
「這是……血?」她悚然一驚,打了個冷顫。
「你弄錯了。」血汗交流的蘭析否認著,並拉開她迎上來的手。
「我沒有弄錯,我認得這個味道和感覺。」她搖頭,自己伸手去找放在桌上的水鏡。
「別用那面鏡子!」蘭析飛快地按住她的手,將她拉離桌邊。
「為什麼不敢讓我看?」斂影想抽開手卻被他緊握著,弄得她更是縮緊了心房。
「你……會不會怕……」盯著她蒼白的臉孔,他欲言又止。
她迅捷扭頭轉向他,「怕什麼?」
「沒什麼。」
「讓我看看你怎麼了。」斂影不死心地抬起手,在他的身上尋找觸動她恐懼的原因。
「我很好。」蘭析閃躲著,拉著她的腰肢要帶她回去床前。
「這是什麼?你怎會有這傷?」在他胸前模到猶帶濕潤和微溫的衣襟,斂影硬生生地止住腳步。借由指觸,他的衣衫下像有個傷口,細細的血絲溢出她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