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析被她的假設性問題弄得疑心四起,他想了一會兒,捧住她的臉龐淡聲命令,「看我。」
斂影楞了楞,而後伸出雙手觸探著他的五官輪廓。
「不是用你的手。」蘭析又不滿地表示。
斂影握掌成拳,垂下小手。
「我的眼晴瞎了。」他明知她看不見,不用水鏡不用手,他叫她用什麼看?
「我說過我能醫好它。」她應該是完美無缺的,他不要她身上留著一個會讓他永擱在心頭的遺憾。而要回答她所有試探性的問題,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她親眼相信。
「我不敢看……」斂影顫顫地推挪著他的胸膛想逃開,可是四周都是池水的聲音,除了他的身邊,她不知能往哪躲。
「你怕什麼?」蘭析真的不明白,她既然能用水鏡來看世界,為什麼不敢用雙眼?
「現在這樣子,我覺得很好……」無處可逃,她只好縮在他的懷里。
他強抬起她的臉龐,」我要你用雙眼看著我。」他要她用自己的眼看著他,並且打心底相信他。
「我知道你的模樣。」
「但我不知道你睜開這雙眼時的模樣。」不公平,只有她能見到完整的他。他也想知道她全部的風情。
斂影雙手掩住臉,語調發顫,」假如,…有個小女孩,從小就被教導要害怕人世,世間的一切都是她的敵人,當她睜開雙眼時敵人就會傷害她;于是,有人將她的雙眼封閉了起來。她平靜地在黑暗申過著安全的日子,有一天,你要她睜開雙眼時,她當然會不敢睜開。」
「我不會傷害你。」蘭析見她在說這些話時,似乎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慌忙軟下聲調安慰。
「你不會,那其它的人呢?」她這雙眼閉上之前,所看到的就是人與人之間的殘殺。人,本來就是一種嗜血的動物,她怎知其它人不會?
「只要你在我身邊,不會有任何人傷害你。」蘭析埋首在她耳際,只聲向她承諾。
「我不想再見到血光殺戮……」童年的記憶太過可怕,像一道傷口,時時在她的心底犯疼。那噩夢他的情境是永世的傷,與其再見,還不如不見。
「我不會讓你見到。」他摟住她抖顫的身子,急急地保證,用身體溫暖她被夜風吹涼的身子。第一次,他這麼渴盼去醫治一個人。
斂影靠在他的肩上不語,心頭搖搖擺擺的,當一個正常人的念頭被他誘得衍生而出。但她仍有顧忌,不知該不該听他的話,讓他醫治除去保護自已的唯一方法。
蘭析吻著她總是關閉的眼睫,」信我好嗎?」
別花的暗香隱隱浮動,他的吻飄浮著一股浸透她雙眼的暖意,他的氣息和夜里的花香融在一起。斂影撫著他溫暖的唇瓣,想象著以眼看著他時他真實的形貌,想見到他的念頭沖破心鎖,匯流聚成強烈的渴望。
「好……」
「明天,我去把解毒的藥材備齊煉藥。」
「治我這眼疾,想必得用許多珍貴的藥材。」斂影才答應就後悔了,失明這麼多年的疾癥,普通的藥材恐怕也不易治,他要為她花上多少銀兩?
「你別煩惱這個。」只要她肯點頭讓他治,其它沒什麼好擔心的。
「但我沒法子付你醫酬。」她什麼錢財都沒有,平白接受他的醫治,治好後,她該怎麼還?
蘭析點著她蹩緊的眉心,」是我自己要治你。」也只有她,才能讓他打破除友人不救的規矩。
「治愈我……對你有何益處?」斂影對這名既想讓她重見光明,又不想從她身上得到任何錢財的男人有著滿心的疑惑,更想收回剛才的應允。
「我想證實一下傳說。」蘭析看看她,又仰頭望向那輪明月,忍不住收攏雙臂。
「傳說?」她與傳說有關?
「我想知道,嫦娥吃了靈藥後,會不會離開後羿奔月而去。」
第五章
外出一整天的蘭析才剛進門,連身後的草藥都末放下,就因著眼前的畫面心火悶燒。
「你抱著這兔子坐了一天?」他在外頭風吹日曬,而那只不要臉的大白兔,就窩在她懷里享受了軟玉溫香一整天?
「你何時回來的?」
「你可以把這只兔子放一邊去了。」蘭析從她懷里拎走對他張牙怒目的大白兔,把它扔到遠遠的屋角,然後取代它坐在斂影的身旁。
兩手空空的斂影對著自己的雙手發呆。
她的兔子也不知被他扔過幾回了,他好象真的很討厭她的寵物,每次他靠近她的首件要事就是把她的兔子拎走。當初她要求帶著這只兔子時,他並沒有多大的不滿,可是他似乎漸漸對這只兔子的態度有了轉變,變得有點……水火不容的味道。
被情敵扔到遠處跌得七葷八素的大白兔,在斂影還在發呆時已展開佔回領地的行動。
大白免以飛躍般的速度沖回斂影的床前,想要跳上床時又被蘭析輕輕彈指給彈下;回不到斂影的身邊,大白兔把目標一轉,張口咬起蘭析的衣擺和靴子,努力地想拖走他。
苞他斗?
蘭析邪惡地漾著笑,自懷里取出一枚銀針,朝還在咬他的大白兔耳後一扎,涼涼地看著地上有一只被點了穴而張大嘴不能動彈的兔子。
「為什麼你老是將它從我身邊趕走?」斂影百思不解,實在不曉得她的兔子哪兒犯著了他。
「你現在不需要它陪。」當他下在時,那只兔子可以陪伴她排遣寂寞,可是當他在時,那只兔子就該識相的滾遠一點,讓真正該陪伴她的人留在她身邊。
「兔子呢?」她伸出手四處尋找著,找遍了整張床就是找不著喜歡賴在床上的兔子。
「它在床下……」蘭析低頭看了正用含恨的眼神看他的大白兔,「在床下休息。」敢瞪他?那它就繼續張大嘴休息一、兩個時辰吧。
「我也想休息,這些銀針能取下了嗎?」斂影指著身上他用來針灸的銀針問。一早就被他針灸,整天都坐在床上使她手腳不禁有些酸麻。
「我看看。」
蘭析抽出一根銀針觀察,銀針插入她穴道內的部分已被毒素染黑。他再取出其它的銀針,每根的顏色也都變得墨黑。
「外毒未清,得再針上幾回。明兒個我再為你把眼上的余毒除清,現在我先幫你活絡活絡血路。」他將她身上的銀針全部取出後,轉過她的身子面對她,攬著她的腰,一掌貼在她的腰月復間。
「等……等等。」熱烘烘的大掌貼上她的腰月復時,斂影忙按住他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必須以內力打通你被毒凝塞之穴,不如此你的脈絡無法順暢;要治你的眼,就得先治本。」蘭析原本端端正正地向她解釋,但在捕捉到她臉上的一朵紅雲後,溫熱的掌心不自覺地變得更熱。
「我不是只有眼楮中毒嗎?」為何……為何要在這曖昧之處治療?中毒的是她的眼楮呀。
「此毒隨血脈游走,你的五髒六腑皆積毒成疾。」不先把毒逼出五髒,她就算服了仙丹也解不了毒。
「可是……」斂影羞紅了臉,感覺自己被他的手掌這麼一按,月復間燎燒起陣陣熱意。
「不會疼的。」蘭析在她耳邊輕哄著,捉緊她的腰肢徐徐將內力灌入她的體內。
是不疼,但令她心慌。
他的溫柔會讓人會錯意……開始時她並沒有察覺到這種感覺,隨著與他相處的時間久了,這種感覺愈來愈強烈,逐漸膨脹變成一種心慌,使她無法平靜。她的心頭總會惦念著,如果有一日,他不在她身邊怎麼辦?他消失了怎麼辦?
斂影將額靠在他的胸前,一股淡淡的草藥味撲鼻而來,不濃烈嗆人,反而能安撫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