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他一顆心完全沉入寒不見底的冰窖。
如果事實不是他當時以為的那樣,那……他到底是犯了多該死的錯誤?強暴未成年少女,用錢打發她,還自以為那是在幫她……天!難怪她恨之入骨,連他都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他由沙發上驚跳起來,抓起電話急忙撥打。
鈴聲響了五聲被接起,另一頭傳來男人明顯不悅的聲音,不爽、卻仍記得壓低音量。「閣下家里的鐘壞了嗎?要不要我送你一個?」
送……鐘(終)?!語帶雙關的諷語,理虧心虛的他完全不敢回嘴,只能連聲道歉。「對不起梓齊,我找品婕。」
知道是自己的二哥,另一頭更加不客氣。「她睡了!」而且在他懷里睡得很香。
「我真的有急事,拜托你,梓齊。」
「……誰啊?」模糊的女音傳來,接著電話被接來,還帶著濃濃的睡意。「哪位?」
「對不起品婕,打擾你睡眠。我想問你幾個人的電話,你現在還有和他們聯絡嗎?」他憑記憶念出當時在場的幾個人,因為有十多年的交情,有許多幾乎都是他們共同的朋友。
「等等,我找找看,晚點打給你。」
他在另一頭等了十來分鐘,終于要來幾名故友的電話。也顧不得凌晨三點鐘打去,會有幾個人問候他家的鐘,連打了數通,有些搬家,有些換電話,最後才終于聯絡到當時較為關鍵的人。
「小暗,你還記不記得我入伍前你們幫我送行那一夜的事?」
「咦?你八百年才打通電話來,就是要問我這種快爛掉的往事?不會先問我好不好喔?有沒有一點情義啊!」顯然故友有起床氣。
「沒心思寒暄了,這件事對我很重要,拜托你用力回想。」
「有多重要?」
「關乎到我一輩子的幸福,重不重要!」他快吼人了。「我記得那時第一個起哄要找酒店小姐的人是你,電話也是你打的,你真的確定對方是酒店小姐嗎?」
「咦?不是嗎?」都八百年前的事,是不是也不重要了吧?
「還咦?原來你也不確定?!」他幾乎捏碎話筒。
「那個女孩子拿著一張紙條過來問我,要找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字條上面有我的名字、電話、那家溫泉飯店的地址,是我打電話時報的資料,所以我就把她帶去你房間了,應該……不會錯吧……」
「這種事沒有應該!」原來是這樣認人的!這樣的草率和錯誤,會害死一個女孩子,他們知不知道啊!必梓群終于壓抑不住,爆吼出聲。
「你干麼火氣那麼大?」小暗被凶得莫名其妙。
「因為她不是酒店小姐!我們錯得很離譜!」
「咦——啊!」對方突然驚叫一聲。「完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呃……」
「怎麼回事?」吞吞吐吐的語氣,令他當下有了不好的預感。
「因為啊,她那時看起來很緊張,又生女敕放不開的樣子,我們以為她才剛出來做這一行沒多久,你又那麼正經八百的,大家想說幫你們增加一點情趣,就……那個……會比較high一點……」零零落落,愈說愈小聲,但也足夠關梓群理解話中深意。
「你們真的給她下藥?!」渾帳,真的是……渾帳到無可救藥!他絕望地閉上眼,原來還有這道內幕,這下,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他的罪孽了……
終于弄清始末,他掛了電話,再也無力多說一句話。
她的控訴,一句都沒有冤枉他,他們確實是對她下藥、確實讓她在非自願下失去童貞,也確實讓她備受屈辱地生下了他的女兒。好荒唐啊,關梓群!你竟讓自己,糊里糊涂成了強暴犯……
他虧欠她好多,這八年,她所受的苦,他要怎麼還?又有何面目,再去爭取守護她的資格?誰會稀罕一個強暴她的男人來守護她?
如果,娉婷一輩子都不原諒他,他也無話可說了……
第十章
天剛亮,街燈一盞盞熄掉,早起的麻雀啾啾聲此起彼落。
大門推開,邵娉婷正要前往醫院,看見靠在街燈下動也不動、神情麻木的關梓群,她動作一頓,目光與他相接。
「娉婷……」他吶吶地開口。
「進來再說。」她側身讓開,等他進屋,才關上大門。
「那件事……我想起來了……」
她面無表情,雙拳不自覺緊握。「所以呢?你想解釋什麼?」
「我沒什麼好解釋的,對不起。」錯就是錯了,他確實做了那些事,雖然不是他蓄意所為,但造成傷害是事實,他無法月兌罪。
他現在是當面向她承認,他確實是那種迷奸女人的敗類?!
「關梓群,你再說一遍!」她等了他一晚,沒有辦法睡,一直在說服自己,她認識的關梓群不是那種人,等著他來向她解釋,結果呢?她等到了什麼?
「藥,不是我下的,我只否認這一點,其余的,我月兌不了責任。」
「責任?」他以為,他要負的責任只有這些嗎?「那錢呢?為什麼要在事後留下那張支票來羞辱我?你以為錢能解決事情嗎?還是你根本就把我當妓女了!」
「……」他當時,確實是這麼以為的。
「你說話,關梓群!」她忍無可忍,一巴掌揮去。「你怎麼不問,我後來怎麼處理那筆錢?你問哪!」
「你怎麼……處理那筆錢?」除了順從她的話回應,他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再說什麼。
她低低地笑,笑聲滄涼。「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麼發現自己懷孕的?那時我媽住院,接連發生那麼多事,我整個人已經心力交瘁,根本沒發現身體上的變化,是我媽媽發現的,連同支票一起。生活圈那麼單純,連個親密一點的異性朋友都沒有的女兒,突然間懷孕了,你以為她會怎麼想?她連個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留給我,當晚就由醫院頂樓跳下去!留下的遺書只有一句話——她不要拖累我!」
必梓群倒吸了一口氣,臉色慘白。
他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啊!
「最後,我萬不得已,還是得用那筆錢——拿它來辦我媽媽的後事。多諷刺,用一筆害死媽媽的錢來處理她的後事……」
「娉婷……」他輕喊,想抱住她單薄的身軀,伸了手卻僵在半空中,他不知道,現在的他還有什麼資格再踫她,他把她,害得好慘。
「其實說穿了,你也不需要解釋什麼,反正你做了,錢我也確實收了,銀貨兩訖,何需交代……有時候,我常會這樣想……」她終于哽咽失聲,背靠著門板無聲痛哭。「你讓我真的……成了十足十的妓女……」
「不是,娉婷,別這樣想……」他這才知道,他傷她的,遠比他以為的還要深!「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現在再說多少對不起,都改變不了已經發生的事,如果你想走法律途徑,該擔的責任,我不會推諉。」除此之外,他不知道還能怎麼償還他犯的錯……
「責任?你能讓死去的人活過來嗎?你能還我這八年的青春嗎?如果不能,你憑什麼說要擔責任?」
「那麼,你希望我怎麼做?」只要是她想要的、只要他做得到,無論如何他都會答應她。
她閉上眼,淚水靜靜泛流。「離開我的視線,永遠、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他渾身一震,驚痛地望住她。「這,真的是你希望的嗎?」
「是。」
「即使,我這個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人,真的很愛你,你還是不願意讓我留在你身邊,用後半輩子來補償你嗎?」